她並不高興。帶著表演時尚未離去的純潔,謝幕時來不及擦拭的淚水,她坐在他面前,而痛苦又恍惚地,她看見他眼中的憐惜——不光是對她的,還有對另一個厄德裡俄斯的——在他心中,真正的厄德裡俄斯。
她呢?她不過是一個受傷,損壞,破裂的靈魂……她確實因此折磨過他。怎能不呢?)
但那感覺是如此怪異。她躺在他懷中,將眼淚灑在他的衣襟上,就好像真的變成了那個女孩;兩個靈魂像融為一體,不盡的心酸,悲苦,再次尋到她,令她欲從中逃離。她會從他懷中起身,握住他冰冷的手,再次勸他,不要這麼做。
——接受你的龍心吧。我能做你的王後。就像從前那樣。
我再也不會為除你以外的任何靈魂而心碎了。)
“別讓我這麼難過。”她懇求他,在夜色中,不是表演,而是真切落下淚。她的手指按住他的心——他的神色變得那麼悲哀和憐惜——難道他不是愛著她的嗎?為什麼他要這麼做?
他將她輕輕攬向他;他的額頭靠著她的額頭,呼吸吐著沉重悲傷的水汽。
“會好的……迦林。”他低聲,含淚道,撫摸著她的背。猶豫再三,因他聽見她啜泣。
“……現在的世界,我就滿足了。它結束,我也沒有感傷。”她對他說,泣不成聲:“為什麼你非要改變它?”
他抱著她;她感到他的死亡。他將唇靠在她的耳邊,輕聲道:
“是你想要改變它,迦林。”他落下淚,沒有一滴是為他自己:“我看見你這樣掙紮悲傷,心中難過。我怎麼會不想在你身邊呢?我已經和你約定過了,但我仍要做這約定,永遠不變。”
他牽起她的手。月光照亮她冰一般的眼淚;他的話,像最後的錨,將她留在了這地上。
“我永遠不會留你一個人,”拉斯提庫斯說:“無論你在哪,我都會來找你。”
她迷濛,有幾分眩暈地在風中眨著眼。厄德裡俄斯是啦,這時候,她就不能掩蓋自己的心了,幾無差別地,她和她融為了一體——只有這時候),總是知道她對拉斯提庫斯有幾分特別的。不是到現在這時候,而是從最開始,兩千年前,第一次月環亮起,她第一回見到他的時候,她就是如此了。她在哪兒都想找他是否出現,一見到他,她的心就顫抖不已,失了往常的寧靜。她憐惜眾生以她的雙手和精神,但她憐惜他,以她的心和靈魂。無數次追尋中,她做過他的妻子和情人,當過他的母親和女兒——只要他的對立,延續和融合存在,她就在那——所以那一直很明顯,不是嗎?
她愛他到如此地步!所有,兩千年前,就有人說過,這會是她的必死之由。但這愛又是緣由為何?
她不知道。
而如果她不知道這個答案,似乎神,也不是神了。
她向前傾著身子。不知道,又如何?她難道在乎麼?仍然在乎她的處境,這世界的頹態和醞釀的浩劫?
不。她的眉頭輕輕蹙起,眼像望著一個她企圖說服的人,長久,沒有回答。
她嘆了口氣。草野中的馬仍在賓士,她向下看,見其中有個騎手回過頭,就在一眼中,穿過天空,望向她。
藍色。
說來諷刺,組建‘鬣犬’,到底是卡涅琳恩的主意,只是她一步步將它付諸實際;她或者說,他?)總是個很有野心的人,面上如刀鋒利,內心,如同她的身體情況一般,總是充滿幽暗。她總在踐踏和征服的路上,因此也比任何人都瞭解,等級和征服的必然。一千年前,當她向她袒露了她身體的秘密,要一起為‘女人’,這個不幸的存在做點什麼時,她考慮數月後,同意了。
“這代價可能是你丈夫的命——你確定加入?”卡涅琳恩,那時尚是個眾人稱道的男人,詢問她。
“你看見他上次塔會上做了什麼傻事了,即使我不行動,他也會沒命。”她回答:“你知道他。他總是對這些可憐的女人這樣有愛心!他會理解的。”
他頗欣賞地看著她。
“我最喜歡你這一點。”他舉起酒杯,其中盛血:“為了我們的新秩序。”
她笑著回複:“敬新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