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信誓旦旦放出去了,但是等賀青池跟馮婆婆回來時,她把自己關在二樓房間裡,一臉絕望地躺下,就跟植物選擇性死亡要爛在地上似的。
賀青池看到車,便心如明鏡,放下傘,拿出手帕擦拭了下手。
繼而,她緩步往主臥走,入眸看到了溫見詞趴在那張整潔到沒有絲毫褶皺的古典床上,然後無聲地笑笑,走到了床邊。
賀青池先是彎腰將他脫下的西裝外套從矮凳撿起,妥當疊好,側身坐下時,下一秒,溫見詞一言不發抬首,看到身影,雙臂便抱住她。
“來之前怎麼沒說聲,有沒有嚇到人?”賀青池溫柔地問,她總是不忍心出言責怪這個獨子,近乎是到了極度溺愛的程度,又言:“那個漂亮得驚人的女孩性格很可愛,似乎很輕易能被一碗飯一件衣服就哄住,不似旁人所言那般有心計想攀附高門顯貴的人家,你呀你態度好點,別仗勢欺人呀。”
“媽。”溫見詞壓低音量,“她連門都敢不讓我進,到底是誰仗勢欺人?”
“你好委屈啊小詞。”賀青池指尖輕撫了下他漆黑發絲,恰好溫見詞露出全部額頭,他的眼生得極好,年幼時期倘若犯了事,只要拿一雙眼瞧人,好的壞的脾氣頃刻間都能讓她和溫樹臣給壓下去。
賀青池未繞彎子,柔聲提醒他:“每個繼承人都有一份家族重任在身,溫家這一輩,你幸運在無競爭對手,不幸也在此。”
親情和血緣壓制著溫見詞,使他無法違背父輩的意願,去自主地選擇其他人生。
自由二字。
是溫見詞不可多得之物。
賀青池語氣很堅定:“媽媽永遠愛你,對你的愛,從始至終都不會變。”
窗外的雨終於停了。
夏鬱翡完整地“死掉了”一次,動作有些僵硬,扶著膝蓋爬了起來。
她已經是個全新的人了,終於鼓起勇氣去樓下道歉,慢吞吞地往門口移動,開啟門剎那間,恰好正面對上站在走廊間的賀青池,穿著一襲搖曳生姿的月白旗袍,手裡還端著盤精緻的桂花糕。
有光射進夏鬱翡的眼睛裡,似水波,眨了眨:“青,青池……阿姨。”
她下意識扒著門框,表情暴露出意識到自己強行闖入別人私宅的行為不太好,又無措地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一切的解釋似乎都顯得過於蒼白。
落在賀青池眼中,就像個被拋棄了無數次,還要被拋棄一次的小孩。
夏鬱翡想彎下腰的,卻愣是跟個小木頭人似的,“抱歉,是我這段時間很沒有禮貌打擾到了您安靜的生活,也謝謝您好心收留我。”
“我會立刻離開烏山鎮的……您給我的那些旗袍,我穿過了,作為報答,可否請允許我也送您一些禮物。”這已經是她能想到最體面的告別方式。
賀青池輕聲問:“小翡,你是故意來這裡找我的嗎?”
夏鬱翡搖了搖頭。
賀青池又問:“那你為什麼要道歉?”
夏鬱翡怔住,思緒竟有一瞬間被抽空,好半響,才開了口:“我可以不道歉嗎?”
賀青池想了想,溫柔的聲音淌進了她耳朵:“你要是遲遲把我冒雨走了三條街為你買的桂花糕接走,是需要給桂花糕道歉的。”
…
夏鬱翡懷著最真誠的歉意,把桂花糕都吃到了肚子裡。
不過她還是要走的,先前不知道烏山鎮是賀青池避世的地方,住就住了,如今知道,她覺得自己有生之年,恐怕都不會踏足於此地。
心底不捨了下,隨即,懂分寸地整理好隨身行李。
下樓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