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的糧食都見底,開春難熬,公社裡向上級打了救濟報告,可聽說全國範圍都糧食緊張,城裡工人都吃不飽飯,也不知道這救濟糧什麼時候能下來。
只盼著對口幫扶政策早點落實,明年能把農具好好修修,在搞好水利工程,要不然真是要出大事。
還沒等他多想,崔河生一把闖了進來,人未到聲音先到,聲音都變調了。
“大兄,快,快!野豬,野豬啊!”
崔偉巖三步並作兩步隨著崔河生奔到院門前,昏黃的夕陽下,他的剛剛還唸叨的本家侄子崔大可一身狼狽地站在門前。
他頭髮亂蓬蓬的糾結成一團,頭頂、身上掛著雜草、枯葉,臉頰上還血糊拉茬蹭開一片,褲子上都掛破了幾個口子,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被誰狠狠揍了一頓,又在亂草叢裡滾了十七八個翻。
“大可,你,你這是怎麼了?打架了?”
崔偉巖一直都挺喜歡崔大可這個後生仔,看他這幅倒黴樣,頓時火冒三丈、同仇敵愾。
他們老崔家的人,自己可以教訓,哪裡輪得到別人來揍?!
崔大可嗷嗷叫著,滿臉激動又緊張,乾打雷不下雨地嚎:
“偉巖叔,野豬!我碰到野豬了,嚇煞我了,野豬個麼老大一隻,都成精了!”
崔偉巖急了,忙扯過崔大可上下打量,他一聲怒吼:
“崔河生,你楞著幹甚?!還不過來看看大可傷著沒?”
崔河生一口氣噎在胸口,肚子裡暗罵,剛剛自己也是這麼緊張一遍,但看這小子嚎得這麼中氣十足,就算有野豬都讓他嚇死了,能傷到哪兒?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確認崔大可沒缺胳膊沒少腿,看起來也沒什麼內傷外傷,崔偉巖才鬆出口大氣,問起野豬的事來。
“你在哪裡看到的?野豬朝哪個方向跑了?”
崔偉巖正盤算著要趕緊通知隊裡各家各戶,小心看守田裡的麥子,既然大可看到野豬出沒,說不定哪天這豬餓急了就下山來糟蹋莊稼。
“……野豬被我弄死了。”
崔大可眨眨眼。
“你講甚?!怎麼弄死的?”
崔偉巖和崔河生異口同聲喊道,瞪圓了兩雙眼珠。
“怎麼弄死的?當然是在領袖的關懷,兩位叔的教導下,我崔大可智勇雙全,福與天齊,……”
為了證明自己沒說大話,索性讓崔偉巖、崔河生帶上十來個壯勞力一起,上山“撿”野豬。
一路走,一路聽著崔大可繪聲繪色地說著與野豬狹路相逢,一怒起殺心的神話故事,崔偉巖聽得冷汗涔涔,心驚肉跳,一個勁地念叨:
“大可啊!以後可不敢獨自一個人上山,中午剛和你說過阿五的事情,萬一……”
最後一絲霞光已經隱沒山背後,眾人急趕。
“偉巖叔,就在前面。”崔大可指著前方的樹林說道。
說話間就到了地頭,林間有好大一些小樹苗,此時被壓得草木斷折,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痕跡,旁邊地上甚至還有血跡斑斑,顯然這裡就是崔大可說的,他捨命與野豬大戰三百回合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