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冬。
十二月的天陰冷乾澀,南臺公社村頭的幾株老柳樹枝梢光禿禿的,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破舊的大門前,一對高大的銀杏樹也只剩乾枯的枝椏,白果子早讓村民撿得精光。
房子後面幾棵老柿子樹,別說果子,連葉子都掉光了。
崔大可揣著自己的大海碗,夾著眼皮撩了一眼乾癟的樹梢,連嘆氣都懶得嘆了。
他按了按自己餓得火燒火燎的肚皮,悶著頭往公社西邊的大食堂趕。
懷裡揣了五塊薄薄的,兩指頭寬的紅薯幹。
自從14歲時穿越到這裡,現在也是適應了,這個年代缺衣少食的,做啥事都要打報告,稍微出格點就得吃槍子。
在這三年多的時間裡,崔大可是謹小慎微,勤勤懇懇。
別說像原本的那個崔大可14歲就把村裡的牛偷了,就連那看似老實的小寡婦也沒去招惹。
崔大可今天又是在公社地頭幹了一天的活,一個正當年、挑大樑乾重活的農家漢子,肚裡又沒油水,一頓吃個一斤糧也才勉強算飽。
就大食堂裡如今的定量份額,一人一餐才四兩粗糧,頂什麼用?
差半天的就滿18歲的崔大可,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幸好從去年年尾公社大食堂開辦,一直吃到現在。
崔大可那是一個狼吞虎嚥的,反正都是吃集體的,吃少一口都是虧自己。
才沒把自己給餓死,反而吃得猛長個,如今長到足足身高有一米八多,虎背熊腰。
“嘖嘖!大可都有十八了吧?這小模樣倒是俊的,可惜早早沒了爹孃,可苦了這孩子。”
李二嬸緊跟在崔大可身後,她腿短身矮,步子卻邁得快,粗筒的褲子楞是能被她扭出花來。
崔大可乾笑一聲,含糊道:“呵呵,李二嬸,過完今晚我就滿18歲啦。”
崔大可祖輩八代的十足貧農,人也老實本分,從15歲就去公社隊裡開工賺工分了,可惜這大侄子10來歲就失去了父母,越長大飯量越大,這都要18了,但他這情況,估計找媳婦是個大難題。
李二嬸暗暗可惜。
大家趕到食堂門口,大食堂門口,生產隊長崔河生冷著張鬍子拉茬的方臉,一邊敲鑼一邊喊:
“注意了,注意了!明天開始大食堂暫停,各家吃完飯去小隊部按照工分把剩下的口糧分分,各自回家開伙。今天就是最後一餐啊!”
大夥一驚,紛紛急慌慌地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問:
“隊長,好好的食堂咋不辦了?我家鍋都砸了支援國家鍊鋼鐵,口糧都交食堂,現在你倒說不辦食堂了,這,這讓我們一家怎麼自己做吃的啊?”
“隊長,口糧還有多少剩?怎麼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