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香客棧外,曾言俏悄然拂開手,懶懶伸楚腰,便問了聲:“世子殿下帶我去哪裡?”
不知為何,她這一覺睡醒,好似從未得過風寒,只覺通身舒暢,步伐輕盈。
宋池淵探出她眼中愜意,面色一暖,秋風斜陽,映著他滿臉柔光,兩人這一身尋常衣裳,倒真像是普通兒女家,站在黃岩大道,背襯麥田土坡,抬頭望見東面揚州城,他道:“回去。”
“怎麼回?”曾言俏瞧那城門封得緊緊,而且早晨明說過今日不回,怎麼她一覺醒來又改變主意了,她目光中帶著探尋:“世子殿下有辦法?”
宋池淵不言,抬腳往前走。
不遠處城樓前跪著一地人,雙手高舉,端著各式點盤,酥黃棗糕,羹虞豆團,隨行御監三十三人,端點盤二十四份,其餘人等侍奉一旁。
城牆邊百餘侍衛戰戰慄慄垂首。
華燈初上,構出滿地金光熠熠,黃金榻上鋪錦褥,那褥子由織錦製成,沿紅線開出團花牡丹,金蕊銀邊,百鳥飛林。
羅衾上躺著一男子,面上覆著千絲神錦衾,在上有兩名侍女撐著傘蓋,朱錦流蘇垂落,男子半搭著腿,擺了擺手,示意人離自己遠些,那侍女一退後,他又怏怏皺起眉頭,“有風。”
這可真是難伺候得緊,苦了那兩名侍女,身子前傾,吃力抬手支傘,直到一旁古芝芝遠遠見著城樓下的人:“殿下!殿下!宋景珩回來啦!”
錦衾一揚,還未落地,宋微哥身影已出現在欄角,目之所及,是城樓下一男一女,女子走在前,步伐輕盈;男子緊隨其後,身姿挺立,走得沉穩。他目光落在她身後,黃昏將兩人包裹,纏綿著地上人影,泛起淺色光圈。
宋微哥翻身坐上牆頭,抬膝,撐臂,一氣呵成,嚇得身後眾人緊著身子,生怕太子殿下掉下去了,要這滿城樓的人給他陪葬都不夠!
那太子唇邊揚笑,乖張又得意,恰如晚風肆意,須臾,衝城樓下悠聲,“好久不見啊。”
巍峨城樓下,曾言俏聞聲抬頭,前一次,那人在下她在上,這次位置互換,對方照常那副居高臨下的姿態,真是叫人看了不爽。
宋池淵無聲朝城樓上頷首作揖,宋微歌目光落在他身旁,好整以暇看著,兩人服飾盡然相同,那女子髮間綁的…他目光掃過男子腰間,昂首揚眉,看來束髮一事並非傳聞。
曾言俏注意到他眼神,淺笑躬身:“民女曾言俏,見過太子殿下。”
她眉眼間不見懼色,一身布衣,不妝,不飾,撐起嬌顏素容,三分驚豔,宋微歌莞爾,“本宮尚未自報家門,你從何處得知我是太子?”
曾言俏姿態乖巧:“殿下富貴,一眼就知。”
宋微歌聽爛了奉承,嘴角抽出一絲冷笑,“你倒是生了張會說話的嘴。”
聞言,曾言俏臉色一擺,凜下胸中悶氣,嫣然不語。晚風習習,吹起樓上人華袍颯颯,宋微歌虛著眼,正要細細端看這女子哪裡與眾不同時,鳳姿輕攔,恰做若無其事遮擋他視線,他口中哼出輕笑,“景珩要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