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沒有答言,她問他到底怎樣安排映星的事。
四爺說:“出洋吧,我安排他出洋。”
“那現在呢,現在總不能立刻出洋,你就一直把他關在班房裡?”她問。
“那你說關在哪兒?哪兒比班房更安全?”
奶孃給四爺送進早餐來,四爺不跟她再辯,拿了一杯牛乳去露臺喝。露臺上有月兒一張小小的烏木書檯,臺上置著硯臺紙筆,宣紙上胡亂寫著幾個大字,四爺無意識地掃了一眼,竟是‘戎長風之墓’五個字!
想是月兒恨極寫出來洩憤的!他不由的大笑,放下奶杯,從褲袋拿出隨身帶的印章,在下角鄭重蓋了章。
“來來,你看,滿意不滿意?”
月兒蹙眉進了浴室,說實話,今天這幅頭青臉紫的形象實在不適合外出,可五小姐要她務必今天傍晚把訊息送出去,她簡直沒得選擇。
這時候外面傳來吳媽的聲音,說羅副官來了電話,喚四爺去聽。
四爺去客廳接完電話回來了,面色不如之前輕鬆,說晚上不能回來了,待會兒就要去南京。
月兒沒說什麼,用一隻冰袋專心地敷臉,期冀能夠消腫。
四爺忽然溫柔,把她抱到懷裡,拔開冰袋,在青紫傷處吻著,說:“死人我見過多少,卻不敢看你臉上這些傷,月兒,你說這是為什麼?”
月兒忽然笑場,一把推開他,“因為你疼熱我呀、因為你心愛我呀……”
她陰冷地大笑著,四爺的臉一陣比一陣難看,他這份尷尬令月兒快心,她陡地收笑,咬牙切齒地說:“我慢慢報仇,活人身上報不了;死人身上報。等你死了,我把你那屍首從棺材裡掘出來,砸得它七零八落,燒得它灰飛煙滅,把那骨灰揚在四馬路的臭街上,叫你永不得脫胎轉世……我,我……”
她恨得牙根疼,四爺心情十分差,燃了一支菸去露臺默默地吸,臨走也沒跟月兒打招呼。月兒從更衣室出來見他不在了,情“六夜言情”更新最快,全文|字手打緒才忽然爆發,走到露臺上,將滿桌子的硯臺紙筆呼啦啦掃飛了,硯臺哐地濺在門上。
“哎呦!”門外傳來一聲叫,隨即門開啟了,先是吳媽著慌似的問:“怎麼了,是打了什麼東西了月兒?四少奶奶來看你了。”
月兒一愣,還不待反應,人已經進屋來,四少奶奶滿面關切地叫:“怎麼傷成這樣!這還了得!”
四少奶奶碎步上來捉住月兒的手,細細觀之,說:“這是怎麼了,連連出事,你這裡住不得了,跟七小姐她們對付幾日罷。”
月兒說不必,她有些口拙,不知為何,現在看著戎公館每一個人都怕。
“賊是從窗戶進來的?”四少奶奶正要過去看窗,邁腳時卻忽然一驚,猛地頓住了腳。
月兒見狀不安,順著四奶奶的眼睛看去時,才發現四奶奶腳下是寫著戎長風之墓的宣紙,她連忙去撿,不想四少奶奶卻噌地轉身走了!她忙跟了上去,“四奶奶……”
四奶奶噌噌向門口去,臉色像是來了急症,又像聽了噩耗,竟忽然六神無主地將手背壓在唇角。
月兒越來越慌張,完全沒有想到四奶奶會為幾個大字驚成這樣,她正要給四奶奶開門,無意中卻看到四奶奶滿眼淚水,她一震!竟忘記開門,反而將手堵在了門鎖上。
四奶奶也知失態,偏開頭用絹子拭去,手在抖著,顫聲道:“開玩笑……也不是這麼個開法……”
她的嘴唇在顫,艱難而百度搜|索“六夜言情”看最新章節切齒地道:“你,你這是詛咒他!”
月兒早已呆在那裡,直至四少奶奶離去仍然動彈不得,她想起模糊的一幕,還是去年,有一天路過四爺書房,明知四爺到南京公幹不在,門卻半開著,遠遠看到四少奶奶立在那裡,薄暮時分的書房晦暗不明,最後的夕照斜穿進去,光影疏離地越過一列列影沉沉的書架,落到四奶奶的側臉上,映出那異外柔情的眼目,四奶奶面對的是黑色鏤花衣架上的一件戎裝,她的手輕輕捧起那件戎裝,看著,撫摸著,最後,輕輕地貼到臉頰上……
想起這一幕她不由向後退了一步,不能不承認,四少奶奶深愛四爺,也不能不承認,她林映月因此便更沒有膽量繼續留在這個大家庭。
她沒有過刻骨銘心的愛過,但她知道,情愛的力量是瘋狂的。沒有人那麼高尚,眼睜睜看著所愛之人去愛別人。
走,必須儘快走,和家人一起遠走高飛!她顫抖地攥緊了手中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