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說:“曉得。”這軟底子鞋她哪裡是要明天穿呢,過一陣子就要穿。
姆媽替她鋪好床後,又去鋪開睡榻,是恐她因為後樓投湖一事害怕,要陪她歇夜。不想月兒
卻說不必,她不怕的。
其實她怎麼不怕呢,心裡瘮得要命,可她不能退縮,正因後院出事,今天才更是她的機會,府裡的僕佣必是忙著後院的人命要緊,前樓想是大不管了。
奶孃退出後,她把燈擰滅了,攥著鑰匙坐在床頭,心裡一下一下地靜數鐘點,當夜半十二點的鐘聲響起時,露臺上的雀仔停止了呢喃,小樓裡獨她醒著。牙開門縫側耳細聽,側室的奶孃與玉燈兒俱都睡實了。
她退回臥室,將四爺的黃銅手電拿出來,握在手裡沉甸甸的,倒有點壯膽的意味。
躡足出得客廳,拉下門閂出得臺階上,一股夜風忽然從袖子裡灌進來,吹得她的衣襬呼啦啦地響。她下意識地側了側臉避開風頭,身上打了個寒噤,心頭愈發揪緊了,想到了趕鴨子上架這句話。
昨夜還被天上雷聲嚇得睡不著覺的她,今夜竟冒夜去偷人!原來,膽量這種東西是能被逼出來的。想到此,她的足向前邁了出去。可是猛然的,她的腳頓住了,一道微渺的尖音從耳際劃過,“滴滴嗞——滴滴嗞——”
她心頭一緊,是發報機的聲音。
她幾乎掉頭要回去,可又沒有,戎公館出現發報機,這與她有什麼關係,她萬事不管,她管好自己就是了不起的壯舉了,閒事她是從來不管的。
雙足又開始碎碎向前,不過耳朵還是由不住地留意空中的波音,想來這電報近來傳送必定是頻密了些,今天上午去七小姐房間時,在東首側樓遇見丫頭三三,三三當時正在仰著臉端詳側樓的頂樓。她問在看什麼?沒想到三三說:昨夜五小姐跳舞回來晚,想吃蓮子羹,著她冒夜去大廚房端,路過側樓時聽到滴滴嗞滴滴嗞的聲音,倒像電影片子裡的機器聲音,她就奇怪,怎樣側樓裡會有這種聲音。
她當時聞言一驚,也同時想起自己曾無意中聽到過一次,想:戎公館必是真有電臺無疑了。但這是惹禍上身的事,虧三三懵懂,竟敢隨口說出來,她想著旁敲側擊地提醒提醒三三,然正要開口,卻聽到五小姐連斥帶罵地喚三三,三三臉子一變,忙忙作別而去了……
……
想著這些,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而眼睛卻盯著漸行漸近的正樓。
夜色中,戎公館的主樓建築顯得格外巍峨龐大,她像夜行者一樣沿牆根走近後,照直閃到了門廳處的大理石圓柱後,四外一看,確定無人,才作速向門口去。
將鑰匙插進鎖孔時她手心冒出了冷汗,司馬的鑰匙果真管用,門順利地開啟了。
她像影子一般從門縫進去,返身掩好門,再向前時,竟顫抖得挪不動腳,大廳如一座小教堂般闊大,遙遠的正對面有一架外國鍾,平日看著有一人高,此時卻被黑暗吞沒了,只餘鐘擺的聲音在磕託磕托地響著……
她此時不敢開啟手電,怕暴露,手電必要在書房才可用,於是摸黑向通往書房的樓道去。
戎長風在荷花池小樓也有一座小書房,但是通常不作使用,偶爾寫信辦公都是要到正樓這間大書房來辦。她此時一面向裡行,一面手腳發顫,不知為何,黑沉沉的樓道竟是越行越遠,大廳的鐘擺聲始終在身後,磕託、磕託、磕託……
她有些考慮不周,不該穿一條月白色旗袍出來,此時夜半時分,黑黑長長的樓道里,飄著這樣一道白影子,連自己都是感到突兀而恐怖的。
飄到書房時,門鎖再次被她開啟了。
閃身進去,迅速掩上門,月光透過窗外的梧桐樹照進來,把搖晃不定的梧桐葉影子印在門上壁上,這裡反倒比樓道見著些微光。可是掩好門回頭時還不曾立穩,頭皮唰地一下炸了起來。
書桌後坐著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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