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別小姐們出來,一面沿花徑向東樓去,一面想四奶奶喚她何事,是不是又要使她去找四爺?轉而又想到四爺,剛剛靜丫頭問四爺幾時出的院,她倒真愣了一下,是啊,四爺幾時出院的?
她橫是想不到那天四爺與她同一日離開醫院。
此時想到最後一次去醫院距今已有十多日,這十多日四爺一個電話沒有給荷花池來過,也沒有著羅副官回來傳什麼話。單是有一天下大雨,忽然趕來兩個勤務兵,想是怕荷池漲水才派來的。
以她對四爺淺顯的瞭解來看,四爺目前這個態度,是對她有氣。
五小姐常說:我們四少爺心大,處處讓人,尤其你,簡直給他容讓壞了。
奶孃也說:“四爺連下人都不得罪,真是寬大。”
這些話實在有失偏頗,四少爺真的就那麼有容乃大麼?這個她還真不敢恭維,或者說他對誰都可以容讓,獨是對她不能寬大。她一旦惹得他狠了,他比誰都會鬧情緒,這十多日不露面,便是又惱了她。篤定如此,差不了。
心裡嘀咕著,不覺已經到了東樓,進去後,四奶奶正在聽電話,見她入室,馬上掛了機走上來。
“映月,你來,”四少奶奶一面喚著一面在沙發上坐下,並說:“你坐。”
p>說著劃了火柴燃了一支菸,心事滿腹的樣子。
“你坐你坐。”四奶奶將火柴向茶几一丟,蹙眉吸了一口煙,然後夾煙的手指去摁住了眉心,閉上眼,也就不動了。
許久不說話,後來才嘆出一口氣。
唉——深深地嘆了一聲,道:“你怕還不曉得,四爺外邊有人了。”
月兒一怔,心想數小時前五小姐才說四奶奶夢見這種事,怎的此刻的口氣倒彷彿不是夢到那麼簡單。
果然,四奶奶開始說話了,是吳副主席的小姐在追求四爺,並且大張旗鼓毫無顧忌,認識不過才幾日,就坐飛機追到了北平,昨天四爺返滬時,又跟回了上海。
月兒一發不解了,不過才幾個小時,四奶奶何以這樣快就已經連人確定了!
這種神速她不是首次體味到,在許多事情上,四奶奶顯示出超人的透視力,彷彿長著千里眼順風耳。
她是真怕這種感覺,因為保不準自己也給人家看的嗵嗵透透。
“吳小姐你曉得吧,‘三公主’便是她。”四奶奶沒有察覺她在走神,一徑向下講,說此人最擅挖牆腳,一挖一個準!並且只戀愛不結婚。但是四奶奶知道四爺對女人的吸引力,三公主便是再傲,也不會是隻想著跟四爺談戀愛而不結婚。所以此事必須馬上制止。
“四奶奶是怎麼知道的?”問完就後悔了,不該問的別問!
果然四奶奶只做不聽見,去煙碟子磕了磕煙道:“再娶一房可以,但是這個人絕不可以。”
月兒啜著香片茶,耳朵裡聽著她的話,心裡卻把每一句每一字都掂量一遍,看到底有多大的分量。
聽完了,她平靜地道:“照說這也不算什麼,老太太作急想替四爺再納一房,這三公主好歹是門戶清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