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似有些尷尬,搭訕著請月兒落座,晾臺上有一架大涼傘,傘上繪著藍天大海椰子樹,傘下是玻璃鋼圓幾和幾把藤椅,他二人在藤椅坐下,丫頭又飄進來伺候茶點。{{}}
司馬取了一瓶汽水給月兒,月兒恰是渴得緊,謝過後,咕嘟咕嘟喝掉,也不知為何,平日飲茶吃咖啡通像小貓兒,今日竟毫不斯文。司馬見狀笑了,又取了一枚蜜柑,將皮剝去,送到她的盤子裡。
月兒謝過,一瓣一瓣地撕去細筋,正要吃,卻見司馬看她,馬上放下。
司馬知道把人家看不好意思了,轉臉去看七小姐們,不想她卻說:“哎,你吃。”
一隻肥肥的小白手託了橘瓣給他,他謙了謙,不知說什麼好,心裡被那小白手震得暈頭轉向,簡直拘謹起來。
他拘謹了,她卻忽然大方起來,眼睛水黑,又大又亮,只管看著他。以至於瞳孔變得越來越黑。心想:真是個進步家庭,不娶姨太太!
司馬見月兒盡是望她,心想客氣什麼!也便看著月兒,眼睛光光的如同兩粒水晶球。有點大膽,有點勾留,有點不自在。
這時候聽差來敲門,把他的眼睛敲開了,進來後說:有一位林少爺求見。
“林?”司馬倒想不起自己幾時認識一位林少爺。
他問:“沒名片子麼?”
聽差說:“年紀還輕著,怪斯文,沒有名片子,只是說叫林映星。”
月兒身子一起、頸子一低,攥著絹子端端走到了靜丫頭身後,彷彿映星馬上就要進來似的,彷彿靜丫頭能給她遮住似的,掃興得很。
司馬沒留意小姐們花容失色的表情,只是想不起這個林什麼映星是何許人也,看看這裡有客,對聽差說:“你回說不在。”
聽差卻恭了恭身道:“說是替您那位同窗羅三化來的,羅先生中了槍,現在醫院停著呢?”
司馬一愣,聽這口氣像是沒命了,抬腳就要向門口跨去,想起客人來,忙停腳說:“三位稍等,我去去就來。”
七小姐唯恐林映星進來,連忙點頭。
在前樓中庭見了林映星,與其同來的還有幾位穿黑色愛國布學生裝的少年,原來是羅三化率領學生集會遊行,被當`局放了槍,現在生命垂危,做手術急需重資,但羅先生在滬上沒有親戚,林映星說:想來想去只想起您這位同窗,不得已才來求助。
司馬揹著手在地上又著急又恨鐵不成鋼似地來回走著,“好,好,革命吧,這下把命革了。”
話雖這樣說,到底人命關天,作速提了款子出來,使了一位家僕去醫院照應。
打發這幫學生走人後,又轉回書房,不想已經人去樓空,丫頭說小姐們已經做辭回家了,留話說多謝七爺款待。
司馬倒詫異,“我在前庭,怎就不曾見著她們出去?”
丫頭回說:“小姐們是由角門去的。”
司馬倒也沒有多疑,想小姐們不走正門走角門或是為了順道看看景兒罷。
這時候馬空山與牛東床的腳步聲在樓道響起,方才他二人在晾臺隔壁廂的一條鏤花鐵縫裡偷覷,將七爺和月小姐看了個真,此時二人連連大嘆著進來了,牛東床舉著袖子說:“不妙。不妙。七爺呀,這位月小姐是個結巴。”
司馬嗔他無禮,不過心裡早有些疑影,這月小姐著實話少,即便說一句半句,也是兩字兩字來,整句子通是沒有,且很像洋人說中國話一樣僵硬。
馬空山說:“七爺,東床講得有個道理,這月小姐也太不肯講話了。”
牛東床道:“不肯講話便也罷了,每次張口前都要對對口型,世上的結巴通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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