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完了!即使有朝一日逃出戎公館這座樊籠,也是那脫不了緊箍咒的孫行者,下賤身份會如影隨形地跟她一輩子的,登不得堂見不得客,再得寵的姨太太也是表面好看,心裡的苦說不出!
回到林公館,姆媽正在中庭待客,她進去照了個面,出來去書房看父親,父親不在,她稍坐了一時,起身上樓,也不曉得上來做什麼,在樓梯口呆了呆,木木然地入了自己的閨房。
閨房依然有少女的氣息,只是陰雨天氣裡,滿屋子都暗著,一隻家養大白貓本來在床上睡著打呼嚕,猛地見她進來,扔崩跳下去,從門口跑了。
難道貓也見我嫌麼?
她愣了半晌,想真是時運不濟狗也憎!
她呆不下去了,下樓去見姆媽,走到中庭窗下時,卻聽到又有來客,是父親舊交宋理事家的二小姐近日結婚,家僕特來送請柬。
宋二小姐與她曾在一所學堂就讀,彷彿與她也是同庚,不料也就這樣早要嫁做人婦。
只聽姆媽問:“許得是那家少爺?”
聽差講是財政司司長的三公子,因是倆人都還年輕,畢姻之後要同赴外洋深造。
姆媽贊說好姻緣,之後客套幾句,聽差退去了。月兒神情木訥地立在鏤花木窗下,姆媽出來後,她也沒動,只看著地上叮叮濺落的雨花自言自語:“小時候人人都一樣,活著活著就有高有低了,我就是命不好。”
姆媽知她聽到宋二小姐的婚事,心中嘆息,以手替她掖起耳邊髮絲,說:“做人無非要自己變通,若是總跟別人比,一天都活不下去。”
說著,又以手試她的額,“臉色這樣敗,敢是身上不好麼?不要在雨地裡立著,仔細涼著。”
同姆媽到中庭落了座,姆媽問戎公館還是日日那麼多客人嗎。
前些時吳媽回來說:戎公館日日錦繡夜夜喧囂,戎老爺需要應酬,隔幾日就要辦一場宴會,而大少爺大少奶奶的客更是不輸老爺,每天下午四五點鐘起,直到翌日早晨為止,賓客不絕,牌聲不停,煙榻上面也是霧霧騰騰吞吐不絕。
月兒對此並不曾留意,此時姆媽問起,她也答得含糊,心情低落,連話也不願多講,勉強等到父親回來,把了把脈,包了幾丸草藥,做辭家去了。
到了戎公館,已是傍晚,因為下雨,天黑的格外早,戎公館各處的燈早已烈烈開放。
燈火輝煌的雨天裡,堂會還沒有散,經過主樓時,鼓點鐃鈸夾著笑語歡聲傳入耳中,只覺得這些歡聲笑語於自己來說格外冰冷。
她走的腳蹤不快,卻也已經將一雙緞子鞋溼透了,到家奶孃怨怪,說大雨天不該出去。
她不吭氣,只覺冷得很,把沙發上酣睡的大母貓抱到懷裡暖自己的身子。
奶孃伸手過來翻開她的領子摸了摸頸子上的細金絲,說:“我下午盹了一小會兒,怎的就夢見你把它給丟了!”
月兒說這不好好的在這裡麼。
奶孃仍是心有餘悸的樣子,仔細拈了拈那細如髮絲的金絲,然後給她收好領子走開了。
到餐廳看了看,出來說:“四爺下午回家來著,說是要去南京公幹,見你不在,便出去了,許是在前頭堂會上見過太太老太太就走了,留話說去半月才回來!”
她只管撫貓兒的脊樑,問:“七小姐來過麼?”
她曉得七小姐是不會一下午呆在堂會上的,奶孃果然說:“七小姐靜小姐都來過呢,見你不在,空走了一回。”
她聽了就要披上一件綢衣出去,奶孃說:“又瘋了,飯還不曾吃過,怎的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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