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映月,朦朧月下月朦朧17
她不願把心多放在這上面,純是自尋煩惱!恰又婆婆喬氏召喚,傳她過去有話要講。殘顎疈曉便由丫頭老媽子陪著,冒夜去正樓。
太太一向晚眠,此時正撥著一串佛珠獨坐,聞得走廓有聲,想是少奶奶到了,不料卻是老太太身邊的丫頭翠官,是老太太遣來傳話,叫明天著人去喚三少爺回來。
喬氏曉得老太太近來發悶,自前幾日傷風后,臉色一直不好,壞在又給四爺的小姨太太勾起了心病,近來甚是惦記三少爺,成日唸叨,此時夜半來傳話,必是一時起意不能安睡,以至於趕不及天明。
喬氏倒也不延宕,當下著老媽子去閔管家那裡,務必明日喚三爺來家走一遭。殊料閔管家回說三爺下南洋了,走時在老祖宗那裡請過安的,想是老祖宗忘記了。
喬氏一聽,倒隱約想起這樣一件事來,看看已是靜夜,便暫時擱置沒有回稟老太太。回頭屏退丫頭老媽子,對已經等候片時的四少奶奶道:“荷花池那邊寧靖罷?妍”
荷花池近來是月兒的代稱,因為那幢小樓建在荷花池畔,因此得名。
四少奶奶道:“寧靖。”姨太太啖了四爺生肉的那樁事通沒有講,給太太知道,難免也就給四爺知道,剛進門便搬嘴,也就欠聰明!
太太說:“姨太太要念書,你可曉得。祉”
她說不知。
太太搖頭嘆息,道:“今晨四少爺來講這事,我倒愣了半天,這是天下奇事嘛!我通是沒話說,他卻笑說沒什麼,想是已經定心要允了。明是來給我商量商量,實際主意早定好了,只是怕傳到老太太那裡不好交代,才來我這裡過過明路的,也是自小我對他太寬了,如今一味胡來,全沒有半分懼憚。”
喬氏的口氣像是抱怨,其實那裡能拗得過她那四代王,已是默許罷了。
金鶴儀也深悉此情,倒說:“隨他們去罷,我卻不計較這些。一個小姐身子來家做小,不稱心那是有的,四爺少不得要撮哄些時日,摘星摘月亮的,恨不得給她許下半邊天來也未必,攔阻也是沒用的。”
太太只是搖首,想這姨太太別是真應了老祖宗那句話罷,難不成又是一個杜明月?
落地座鐘的鐘擺剝剝有聲,金鶴儀見太太若有所思,也就不言語了,太太起臥的這間敞廳,醒目地置著一副猩紅的洋式睡榻,上面設著大紅金錢蟒靠背,手邊的朱漆小几經過改裝,作了臨時煙榻,對過幾上置著汝窯美人觚,觚內插著嬌羞的水仙,此時正欲眠欲睡,以至於叫人想起那荷花池邊的人,大概也睡了罷……
荷花池畔夜風習習,月輪高高推在樹梢,秋蟲歇了,嫩蛙眠了,只有簷下棲息的夜鳥偶爾夢囈般呢喃一聲,小樓門廳外的壁角嵌著黑鐵鏤空的壁燈,光線如曦,幽幽籠著門口一方天地。
吳媽不曾眠去,一直操心月兒,恐她再生事端。
直至夜過三鼓,走至中庭,看看走廓深處的那間臥房,無聲無息的,倒不由口中唸佛,想是安生了。
翌日吳媽亦是大早地起來,四爺出來用餐時臉色甚好,吳媽益發放下了一顆心。
伺候四爺走起,吳媽也沒有進去驚動月兒,前些時在林家本是戒了貪眠的習慣,今日卻又返了來,可是晚起就罷了,怎料她直至中午也不見出來,玉燈兒本待進去拾掇臥房,不想門卻從裡邊反鎖著,吳媽倒有些疑心。
到門上喚說:“月兒不飢麼?起來用過午膳再睡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