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笑剜他一眼,“那不成精了?”
眾人皆笑了,至此,老祖宗這裡算是透過,又略坐了一時,告退要走間才想起一件事,是要給月兒另立廚房,老太太一聽,問:“難道忌口麼?”
他說:“可不是,胎裡素,自幼兒不食葷。”
姑太太在一邊問:“莫非不下館子麼,是誰說來著,見著你們一道下館子麼?”
四少爺說:“下館子也是清素!”
老太太說你也不嫌麻煩,吃飯都吃不到一處去。{{}}
不過到底不算什麼,也就允了,翻了翻黃曆,由老祖宗做主,定了廢歷八月初九的日子進門。
四少爺去後,老太太乏了,由姑太太扶著躺到眠床上,閉眼之前嘆:“戎家這些個爺啊,誰沾著他們都要把脾氣磨沒了。”
又對喬氏說:“我改日傳少奶奶來說話,你且明日先開導開導,莫要使她生暗氣,傷了身子卻不好!”
是少不得要對新少奶奶有一番安撫的,姑太太一旁說:“不用操這份心,四少爺那張嘴,十個少奶奶也給他哄進雲裡霧裡了!”
喬氏只是含笑坐在那裡,自然曉得少奶奶那裡是早已經透過了。
不過到底安撫幾句是要有的,翌日著老媽子去喚少奶奶來見,說了幾句體己話,又商量姨太太進門的事宜,怎麼行禮、怎麼服侍、拔幾個傭人,這種種事項最好全憑少奶奶定奪,她這做婆婆的也就落個清靜。
少奶奶洞悉其內,說四少爺全都安排好了,這邊連廚子帶僕婦放六個人到姨太太房裡,餘外有一個奶媽子要跟進來,總共是七個服侍的。
喬氏想這是不是多了些個,正要說什麼,卻給外面一陣脆笑聲截斷了,凝神細聽是五小姐,喬氏的臉沉了下來:“昨晚一夜未歸,不成規矩。”
五小姐穿了一件蜜青色滿身印著蝴蝶花瓣的旗袍,皮鞋嗒嗒地走進來,笑著問金鶴儀道:“你看看,這是我新制的一件旗袍,好不好?”
金鶴儀不待出口,喬氏已經輕斥:“橫是不學好,一個大家小姐。開衩要得那樣高!你倒說說,昨晚去了哪裡!”
五小姐自小在太太身邊帶大,視其如己出,或寵或斥都是親母一般,五小姐賠笑道:“不是在扈家打牌連了通宵嘛……”
喬氏沒好氣,又不便當著兒婦發作,瞪她一眼。這時丫頭來傳話,說老太太請太太過去有話說,金鶴儀聽見,先起身告退,五小姐也就一道出來了,二人沿花徑漫行,五小姐道:“四嫂跟媽說什麼呢?在你屋半天等不著。”
金鶴儀道:“四爺要把外邊那個人接家來。”
五小姐不提自己見過林映月,這種事兩頭不討好,攙不得言,只說:“怎麼,這就要進來麼?”
金鶴儀說:“可不是,閔管家正著人拾掇池子邊兒上那套小洋房,初九日進來。”
五小姐聽了,倒詫異:“怎的要住池子那裡?跟正樓隔著老來遠。”
金鶴儀說:“遠才好,照四爺看來,怕是這也嫌近呢。”說完卻又意識到語氣不對,搖了搖頭,不再說什麼了。
五小姐知她拈酸,寬解道:“別往心裡去,橫豎你是正室,當家理紀,俗務應酬全是你,前日市長官邸的晚宴你也去了,不是誰說來著,看遍全場,再沒有你們二位夫妻奪目的。夫唱婦隨,這也就夠了,想多沒用……”
話雖這樣講,五小姐卻也明白,過去四爺捧過一個青衣,那到底成不得什麼氣候,可讓一位有身份的小姐來家做姨太太,終有一日架空正室太太也未必。林映月的小姐身份又非等閒,雖家道中落,究竟淵源厚重,追溯起來,身世之高貴不是金戎兩家能及的。雖說勝者為王敗者寇,曾經的貴族隨著改朝換代已成歷史,但貴族血統是永遠受人迷信的,將這樣一個後代放到家裡來,本就有違平衡法則,若使她當個正室猶可,若要做了偏房,料定不得太平。
而她卻也知道,那林映月此時比少奶奶好受不到哪裡去,顯見也是受了強迫。
總之四爺這樁事只他一人受用,於少奶奶和姨太太來說卻都是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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