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動口不動手,對於這個論調我一向持保留意見,若按字面的意思理解,莊南頭的兩家潑婦堪當君子,動起口來簡直是天昏地暗,斗轉星移,日月無光。
蘭陵不是君子,自打我認識她那天起就沒認為她有當君子的潛質,當然,她也沒有撒潑的天賦,武術專家嘛,以少動嘴多動手為原則,總是三句話不離本行。
“霸權主義是行不通滴!”橫了個魚竿擋在自己胸前,蹦足抵住門檻子,給自己留足後路,和聲蘊氣道:“和平,就是不打!你就不知道讓世界充滿愛?打打殺殺年代早過去了,如今都時興和平崛起!”
“放屁的話!”蘭陵被自己粗口逗笑了,也不好意思再暴力下去,收了架勢,將自己扔回軟椅上,輕輕樂了幾聲。
“可不敢胡說!”鬼祟的左右看了幾眼。封建王朝強權主義受益者當然不懂這些道理,覺悟太低。這可是捱打百十年才總結出來的寶貴經驗,囊括無數血的教訓,博大精深的道理讓這些打人打習慣了的傢伙難以理解。“看,這是個相對的說法,比方你內府欺行霸市無所顧忌,這是不對地,是錯誤地。學俺王家就好了,俺王家就是和平崛起的典範,不招誰,不惹誰,悶聲大發財…大舉債,是吧?”
“最恨你這種!”蘭陵笑著虛跺了一腳,“打又打不過,橫又橫不起來,看似誰都不得罪,見誰都笑眯眯卻私下裡小動作不斷。真過不去了你撕開臉鬧啊,暗地裡剋扣個什麼勁,什麼人!”
“胡說,剋扣啥?這簡直是誣衊。俺可是老老實實的生意人,訂了的合同兢兢業業執行,你找個岔子出來,我按合同理賠!”造謠,無憑無據睜眼說瞎話可不成,“你內府倆管事的可來過,不都滿意而歸了嘛!”
“滿意我就不來了!”蘭陵咬牙恨道:“鬧鬼去,兩家幾年的默契了。誰給我拍了胸脯保證只要有條件就肯定在旺季裡上浮兩成供給?如今旺季就眼前了。怎麼就短缺?你若真的有難處也罷,可明明就是把內府該得的那份勻給別地商家,早知道就威壓你修改合同,總是到你跟前就心軟,由你鑽了空子。”
“好,好。最近忙,這事我不太清楚,要不等我有空問問老四去。你知道我從不過問這些買賣上的事,掉身份。”翹個二郎腿,悠然自得的端個茶碗灌了起來,小半天沒碰水,真渴了。
“不和你打岔。再這樣下去你就沒誠信了。”蘭陵伸腳尖點點我,“說話呢,別老裝模作樣的,我還沒擺架子。你到拿個架子放不下了。”
“的確有難處,”我無奈的搖搖頭,一副真誠善意的表情,“王家這幾年經營不善,入不敷出的……別那麼看我,真地。”掰了指頭細數種種難處,說著說著我自己都覺得日子過的艱辛,眼淚汪汪。“看。你金枝玉葉的沒經過這麼多難處,說是堂堂中郎將,這蛇大窟窿粗,說真的,日子過的連人郎中都不如。”
“恩恩,”蘭陵一氣點頭,“還有,別停。再做。小心臉擰歪了正不過來。”
“沒點愛心!”
“說說,剋扣點花露水能讓你日子好過多少?謀什麼來的?”蘭陵不屑的甩了一眼。“別客氣,看內府怎麼能幫你個忙,讓你給難關過了?”
“哎!我平生最恨三件事,”一臉痛苦,眉頭高皺,“一來是釣魚時候下暴雨,二來是吃飯時候有人找,三嘛,我是爽快人,最看不慣某些虛偽的人動不動就明知故問。”補了下呼吸,委婉地仰了聲調,“您說呢?”
“啊,”兩人對望一眼,蘭陵忽然指了我放聲大笑,喘著罵道:“沒良心的!”站起來撒氣的亂抽幾下,“說說!”
“說啥?捱打的心得?和平崛起啊,還說啥?”
“說王家條件,少油嘴滑舌!”
“還條件?和平崛起就是無條件接受人家各種條件,練的就是抗擊打能力。王家可沒資格提,”撣了撣長衫,一副謙和良善地模樣,“由內府劃個道道來,別顧忌王家的感受,您怎麼痛快怎麼來。”
“去,少貧嘴。不就是謀我幾口瓷窯嘛,那你得朝我提條件,瓷窯蓋的時候內府還沒做生意呢,上上下下全是我的產業,和內府沒關係!”蘭陵得意地學我擺個架勢,“和造紙作坊一樣,可是有了造紙作坊的虧,我可不敢把瓷窯壓出來和你同夥了。”
“早說嘛!大水埋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冤枉人家內府了,太對不起人家了,“你等下,明就叫內府過來提貨,咱花露水一兩都不少內府的。至於瓷窯,既然是娘子的產業,為夫就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說著拉了蘭陵手輕輕拍了拍,“看,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