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賬房眼窩深,捋著鬍子不搭腔。 臨了送別地時候,緊跑著幾步攆上去,一大包牛油炒麵扔到車上。 昨晚老胡親自炒的,核桃、杏仁一個個的剝出來,篩得乾淨。 面也炒得細,說是自己口味輕,沒敢放多少鹽,煮的時候多撒兩把進去。 這說著,隨了馬車就跟出莊子口去。 我旁邊牽著馬,走走停停,一路送出去十多里。 打良心說,捨不得。
人活著圖得就是這點。 整日照面,倒也挑三揀四。 這人一走啊,什麼好處都出來了。 就連錢叔,在醫生堆裡都挑不出個比咱周供奉更合適的人選來。 前兩天答應的乾脆,如今愁眉苦臉辦不成事。 一說,就是沒得比。 除了醫術,那幫人竟每一樣比周供奉跟強地地方。 要來有什麼用?
“要來就是治病用的。 ”老頭活半輩子,不開竅了還。 “能醫人就行,管他什麼德性。 ”
“侯爺,話可不是這麼說的。 ”老頭還不願意了,少見的反駁我。 “是人就得病,可不得病就看得是人情。 整日裡的照面,沒個好人性,放咱莊子裡,心裡鬧得慌。 ”
“鬧什麼鬧,我看上次那個就挺好。 ”不想和老頭掰扯,那邊還幾個朋友過來看巡山獸呢。
“不好不好。 莊前牛跛了腿他都不會醫,莊戶過來喊,他跑去還把人家罵了,說醫人的手藝,別叫畜生攪了心情。 什麼醫生!”錢管家一臉不屑,地下啐了一口。 “看不起王家的畜生,就是看不起王家的人。 ”
這老頭中邪了,沒這麼比的。 我覺得他在罵我,沒敢接茬。 老四手裡接了煙槍過來抽了兩口,問道:“豐河那邊都預備好了沒?可別像去年似的,一過去滿莊沒有正經人。 ”
老四沒來及吭聲,錢管家不爽了,“侯爺說得是,種了幾年棉花,得了點小錢,就沒了本分。 前倆日子,那邊那管事還跑來問,該不該朝豐河莊子也起個織造作坊。 說女人孩子家地,都閒著,迎著這織造作坊地風頭,能給家裡置辦些東西。 ”
這我可沒想到。按說這事也不歸我管,瞅了老四一眼,“這話不錯,以後你和達萊商量商量。 ”
“商量?”老四說起來就皺眉頭,“管天管地,如今是管不了達萊了。 我這邊還沒規劃,她那邊就先吵吵上了。 豐河那邊的事,姐夫以為莊戶人家就想得出來?”
“哦。 挺好。 ”達萊這兩年最大地進步就是敢有想法了。 其實這孩子這些年才活出來,前後走路也知道抬著下巴,有個管事的樣子了。 對我來說,好事。 可對老四來說,達萊的變化正好觸犯了她作為領導的尊嚴。 二女她管不了,所以達萊就成了她脅迫的物件。
其實沒人願意跟老四計較。 家裡人都知道,幾個夫人裡,老四最單薄。 驟然這麼一變化,觀念都改變不過來,連錢管家下意識都沒把老四當王家人。 胡賬房還是習慣地把賬先給穎和二女看,一旦說支出家用,老四那邊依舊領的是當小姨子時候的份例。 沒人招呼,也就沒變。 正好都在跟前,當著錢管家的面,把老四的份例隨口提了提,老頭這才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連口告罪,說算算,得給三夫人都貼上。 ‘三’字咬得實在。
這一落實,不管‘三’不‘三’,在家主面前得了身份,一副奶奶的嘴臉,前後吆喝著,籌備豐河出巡事宜。 弄得莊子上都知道,侯爺要和三夫人度蜜月去了。 不招人待見。
就這一點上,老四與謝寶有共同之處。 不管出發點如何,結果總是一樣的。 比方說家裡養個羚牛,多跩。 朋友往來的,除過給王家帶點不薄的薄禮以外,還要順手過去揪兩把草,小心地塞到羚牛嘴裡,也算是和神獸打過招呼了。 下來再說見見謝寶,時常找不到人。 你不能帶著人去蓮菜池子裡隨便指一個,洗了泥,你才能看清模樣的傢伙。 總是推脫,高人,和人有些不同。 腦子長腳後跟上的時候,你就別打算與他能正常溝通。 沒法怪別人的時候,自然不能說雲丫頭無情。 男男女女的事啊,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沒個深淺!
————————————————————————分割線——————————————————晚上八點了,今天最後一章。 明若回去的話,明更;明若回不去的話,哼哼,也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