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跑倆辛苦錢用,這叫繼以渡日;內府如同插了鍋底的抽水泵,這就是典型的貪得無厭。
一般來說,隨著財富增長,權利膨脹,功勞漸厚,周圍的嫉恨也水漲船高,一旦這種不和諧的氣氛達到一定濃度的時候,稍稍一點外力就能引爆開來,後果不堪設想。
防患於未然,蘭陵試圖透過努力讓皇家日益增長的財富合法化,合理化,並低調處理自己在內府擴張中扮演的角色,儘量對外營造一個溫和淑雅的長公主形象。
依制納稅,讓世人明白李姓所得的是合法的稅後收益,即便是皇家也不會利用特權踐踏法規。經營模式、財務制度合理化;制定了新的發展戰略,透過數年的調整,有步驟的消減在商界的負面影響力,從早先不可一世到如今的主動尋求合作伙伴,由商業對手變成商業夥伴,有計劃的與國內商家共同開發經營。角色的變化意味著各界會對內府的商業行為有一個全新定義。
合作不光意味著共享商業資源,而經營模式、管理機制等等一系列軟資源得到了充分的交流的同時,也將內府處理帳務的方式推廣開來。相互有了一定了解後,大夥才發覺內府並不全靠仗勢欺人來暴斂財富,能把生意做的這麼有效率的確有過人之處,有太多值得借鑑的地方。
蘭陵也常常感慨,若真說學習態度和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什麼國子監,什麼弘文館,包括農學、工學這麼些大型院校在內,在商人面前統統可以無視。先進的機制、理念的衝擊下,傳統商戶們在第一時間內就找到了自身與內府的差距。財勢是一方面。這點上不能和皇家較勁;除此之外的可取之處都可以透過學習來領會,哪怕一時難以抓主要領,也透過效仿來縮短學習的過程,一切都為利益服務。
“所以說商人是世間最單純地人,當然,這個單純也可以理解為純粹。”看著蘭陵逐漸將風險下放,我輕鬆不少,至少國內暫時不會出現大批有影響力的商戶抱團指責內府的暴斂行徑。“但是你得記住。一盆水就這麼多,商業發展得跟上國家發展的節奏,快了,慢了,這都會出事。”說著端起茶碗,順手拿了墨塊丟進去,“看,水面是不是比剛才高了?看著水多了。不過是個假象,障眼法。內府就好像這墨塊,格格不入的扔進去卻造成一派繁榮的假象,等大家明白過來後……”
“明白過來後,墨塊也已經化到水裡了。”蘭陵不慌不忙的從我手裡取過杯子。輕輕晃了晃,“就是個早晚問題,越早越好。你那個一盆水的說法也不盡然,水盆越來越大。水面越來越寬,等死水變活水地時候就更不存在多少的問題了。”
“哦?”
“哦什麼哦?你成天一盆水掛了嘴上,好像懂行一樣,其實不過是個半瓶子。早些年你這麼說的時候我就覺得有問題,可當時覺得你學識淵博,我也拿不出依據來辯駁,你且說我就且聽了,如今看來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蘭陵伸手給墨塊從茶碗裡掏出來。輕輕擦乾放了硯臺上,非常滿意墨塊的質量。“再大的盆子,再多的水,終究有個限度,是死物件,終有乾涸的一天。”
“哦?”
蘭陵站起身舒服的伸個懶腰,“水流起來了,生生不息地轉著……”說這裡停住了。斜臉看看我。無所謂的擺擺手,“算了。說了你也聽不懂,圖費口舌罷了。”
“哦?”
“道理是死的,學問是活的。你講清楚的是道理,我拿來做地是學問。你講三五年,講完了就完了,如此而已;我則要融會貫通,還要分清楚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什麼是能用的,什麼是不能用地。因地制宜的去偽存真,即便是該用也得用的合情合理,生搬硬套不是做學問的路數。”說這裡得意的笑了起來,趾高氣揚的圍我轉了一圈,“論起希奇古怪的說辭,你的確比別人強那麼點,不過是個新鮮說法,經不起揣摩。琢磨起來不過是把老套路變了新說辭,唬些沒見識地人罷了。”
“哦。”點點頭,“即便你現在有見識了,也不用這麼耀武揚威吧?就不知道尊師重教?比老師強的學生多了,這也是我們當師長最大的心願。可除了你,還從沒見有恬不知恥的學生在老師跟前耍橫的,這難道也是皇家的習俗?”
“有什麼樣的老師,就該出什麼樣的學生。”蘭陵咯咯笑著,越發目無師長起來,“有臉以師長自居,虧得就教我一個。多來三兩個女學生可亂套了,從三九到三伏地,就這麼幾個節氣,還真不夠給那麼些孩子安排名字地,該是個什麼輩分呢……徒孫?”
師生戀?那我就得給這個比老師年齡還大的女學員踢出師門,光她這話就夠缺德了。“所以老夫有先見之明,用農作物當名字總該夠了,甘蔗年歲還小,莫非你還想添些茄子、毛豆?”
“去,”蘭陵耳根一紅,甩袖子空抽一下,“跟你就說不了幾句正經話。”說這裡她自己反倒笑了,檢討道:“我也是,心裡沒來由地就想殺殺你氣焰,誰叫你當年小瞧我。呵呵……我可記仇呢。”
記仇?笑著搖搖頭,和絕大多數女人相比,蘭陵稱的上大氣;即便是記仇也不會抓在雞毛蒜皮的事情上,不會顧及這些。“打算說什麼呢?以為叫我來是逼了王家朝遼東買地,可說了半天沒名堂的事。即便是想給我當老師也得挑個合適的時間,年前都忙,沒工夫看你顯擺。”
蘭陵扭過頭盯我看了一陣,伸手順了順額頭的髮絲,猛然問道:“你庭訓時候給九斤說些什麼?”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不假思索,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蘭陵忽然躬下腰直視著我。笑的如花似錦:“可你為什麼不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