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這張梨花帶雨的臉龐,歐陽復的心像被猛然抽了一鞭似的火辣辣的疼。
他猶豫了片刻,隨後抬起寬厚的大手,輕輕地拍了拍楚雲的肩膀,平靜地望著她微微一笑,“別哭了,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嗎?”
楚雲哽咽著,抬手想擦乾這不爭氣的眼淚,可怎麼擦也擦不乾淨。
歐陽復從衣兜裡掏出一塊手帕遞給她,調侃地說:“快去洗洗吧,都成唱花臉的了。”
楚雲不好意思地接過手帕,轉身跑回了屋裡。
看著楚雲的身影消失在門裡,歐陽復一直挺立的腰背彎了下去,身體劇烈的疼痛使他幾乎站立不住,他握緊雙拳,調整著呼吸,慢慢地重新站直身體,他的臉更加蒼白,一層細細的汗珠佈滿了緊毅的額頭。
今天確實是太危險了,如果不是陳志元事先在那裡安排了人接應他,他很有可能就回不來了。
當時那一排密集的子彈,他根本來不及躲避,是多年的對敵經驗救了他的命。一顆子彈當時就擊中了他的右肩,他只是下意識地在倒地時向左邊滾了過去,但因為已經受了傷,動作還是慢了一些,又一顆子彈打在了他的右肋上。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身後衝過來兩個人,架起他迅速拐入旁邊的小衚衕,那兒放著事先準備好的人力車,倆人把他往車上一放,拉起車藉著濃濃夜色的掩護快速地撤離了。
他抬手輕輕地摸了摸已經包紮好的傷口,感覺溼漉漉的,一定是剛才給楚雲披大衣時又把傷口撕開了。
他沒有進屋,他不想讓楚雲看出他受了傷。
楚雲端著一碗開水從屋裡走出來,雙手端著遞到他嘴邊。
“天太冷,喝口開水暖暖吧。“
歐陽復舔了舔因失血而乾裂的嘴唇,接過楚雲手中的粗瓷碗。水很燙,歐陽復一口接一口地喝著,滾燙的水順著喉嚨嚥下去,一直暖到了心裡。
院門開了,陳志元匆匆走進來。
“都準備好了,咱們走吧。”
“好。”歐陽復放下手中的碗。
陳志元擔心地看看他,轉身對楚雲說:“楚雲,總部讓你馬上回去,一會兒你就跟來接應的人走,我和歐陽要去另外一個地方,就此別過了,後會有期。”說完轉身離開了。
楚雲一愣,呆呆地看著歐陽復,她沒想到剛剛重逢馬上又要和他分別了,心中一時百感交集。
歐陽復感覺到了楚雲悵然的目光,下意識地迴避著向院門走去,楚雲默默地跟著他走到門外,靜靜地站在他身邊。
兩個人並肩站在漆黑的冬夜裡,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寂靜中,恍忽似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像是有一根細細的絲線在輕輕拉扯著心房,隱隱的生出絲絲縷縷的愁悵與不捨。
兩輛人力車無聲地停在他們面前,陳志元手扶車把命令式的對歐陽復說:“上車。”
歐陽覆沒有推辭,抬腿上了車,但就在身體即將落座的時候又迅速探出身來叫道:“楚雲。”
幾乎就在他叫出聲的同時,楚雲撲到了車前,一雙大眼睛發光地望著他。
歐陽復強忍著因動作過大引起傷口的劇痛,困難地尋找著合適的語言,“上次訓練課的事,都是我的錯,對不起。”說完沒再看她,衝陳志元說:“走吧。”
車子迅速地消失在了黎明前的黑夜裡。
楚雲怔怔地望著車子消失的方向,眼中沒有了那個冷峻的身影,心霎時抽得緊緊的,一絲酸楚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