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餘名絕劍門門人不約而同地叫了一聲:“師父!”又趕忙衝上跟前,七手八腳地將章驊攙扶起來。章驊這時只覺背後劍傷奇痛無比,有如冰封下千針齊刺、千蟻噬咬,他一把將周邊弟子推開,就地打坐御氣療傷。
聶遠和蕭雨玫相視一眼,站在章驊面前,不再去趁機進擊。但見章驊坐了半晌,眉頭時而發寒、時而發黑,煞氣在他額上籠罩不散。
章驊身邊一名門人極為惱怒,指向聶遠道:“這不是咱們武林正派的武功,你到底用了什麼妖法?”
聶遠靜靜道:“我用了什麼武功並不重要,可你師父現下若無高人相助一同療傷,非死即殘,至少內功大損。”
蕭雨玫微微側頭,看了聶遠一眼,見他仍面如冰霜。她知道聶遠所說未免誇大其詞,章驊只憑自己功力恢復半日,也當可以痊癒,聶遠此時不趁人之危而是出言恐嚇,足見他有意饒章驊一條生路。
章驊果然心中大驚,思慮再三,只好一把將承影劍插入身旁泥土之中,踉蹌著站起身,朝聶遠一拱手道:“章某說話,有始有終,駟馬難追。閣下和柴姑娘自由了。”
他說出這話,群豪驚呼一聲,早有十數人大聲喧嚷道:“章掌門怎麼能認輸?”“這姓聶的心術不正,也不是咱們正道中人,不如大夥亂刀格殺,幹嘛用正道的規矩來?”“不能把狗男女放了!”
蕭雨玫長久以來不問世事,和旁人不打交道。她未曾想到事到如今群豪竟然反悔,眉頭一皺頗有惱火。
聶遠見到蕭雨玫的反應,輕聲對她道:“無妨。”隨即朝章驊拱手道:“章掌門信義無雙,聶某佩服,就此告辭。”
說罷他轉回身朝向群豪,祝彬為首數十群豪一齊躍上前來吼道:“殺完人就想走?沒那麼容易罷!”
這時有落青等人正是歡欣鼓舞,見又有人發難,紛紛上前欲要將聶遠接回。群豪雖只有數十人攔擋聶遠,其餘在後圍觀,但此時見有落青等人上前,圍觀的群豪卻又牢牢擠在一起,擺明不肯讓一條路出來。
聶遠站在群豪之前,冷峻的眼神在面前眾人身上掃了一週,緊握著青霜劍道:“久聞泰山祝家一言九鼎,信義之名天下聞,今天若是再動刀劍,只恐信譽掃地。”他又忽地一抖青霜劍,劍身上一陣黑白交錯的寒冰真氣四散而出,看起來頗為駭人。
祝彬等人見狀都是心中一凜,饒是老魚頭心高氣傲,此時也嚥了一口悶氣,偷偷躲到人群中間,不敢再和聶遠爭鋒。再加上蕭雨玫簫聲所致,群豪更是懶怠,不願再去廝殺。
祝彬自忖武藝不如,只好狠狠瞪了聶遠一眼,按刀讓開路道:“請吧,聶少俠。你記住,祝某記得你了!”
聶遠走過他身邊,駐足說道:“你家有大仇,當尋寒鴉去報。”說罷這句,他又忽地朗聲道:“下了回雁峰後,若是再動柴姑娘,聶某劍下不留情面。”最後一句看似說與祝彬,實則說與這峰頂上的千餘群豪。
“聶少俠,且慢!”章驊略帶顫抖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聶遠轉回身道:“章掌門的傷,我劍痴師兄可以幫助。”章驊才稍稍放心下來。
聶遠正待要走,忽地想起什麼,又停步對章驊道:“貴派凌令風恩仇不分,反覆無常,我為自保,失手而殺之。”
張猛在外圍大聲叫道:“早就說好了不分生死,殺就殺了,有甚麼不妥的?”幫眾紛紛應道:“就是!”“張幫主說得對!”“早就簽了生死狀。”
群豪見章驊已不阻攔,祝彬讓開了路子,又都自忖不是聶遠的對手,只好也紛紛讓開一條道路。
“師弟且休急離開!”
就在此時,群豪忽地聽見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自大旗後送出。聶遠回身看去,忽見一個綢帶抹額、手持一柄金燦長劍之人從大旗之後飛身躍出,站定到了章驊身旁。
聶遠當即認出這人正是數年不曾見過的師兄劍痴,然而此時他們卻是敵人。聶遠知道他這一位師兄的實力恐在章驊之上,當即心中一緊。
有落青大聲說道:“劍痴師弟,聶少俠已經血戰一場,破了劍陣。你若再強要留他,恐怕於情於理都說不通吧。”
聶遠心中也是明瞭,他膻中穴外、脊背之上兩處大傷一直未曾有閒暇包紮養護,反而掛著傷勢力戰許久。因此現下他內傷雖然暫緩,但一來因外傷失血甚多,已然精疲力盡,二來真氣消耗大半,也體虛身乏、無力再戰。
劍痴朝有落青搖了搖頭,走到聶遠跟前道:“既然你今天已經無力再戰,改日我再去找你。”他說話時,眼神中透出一股執拗,彷彿世間除了比劍就沒有別的要緊事。
聶遠點點頭,聲音一顫道:“自當……歡迎。”這時他忽地吐出一口鮮血,隨即腦中覺到一陣天昏地暗,自己有如魂魄出竅一般,全身上下都被抽空,眼前一黑欲要向旁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