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麵人冷笑一聲道:“鬼谷子?你以為區區憑一個你和我並列的飲雪樓排名,你就有資格做我的對手?”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又是大驚失色,連頡跌博也不敢相信。今天接連發生的難以置信之事太過於多,許多人從頭至尾都如在夢中,一個驚悚迷幻的噩夢。
頡跌博並不答話,而是開始考量起這青麵人武功到底如何。他雖在方才的短暫交手間,就展現了自己鬼谷派的五氣天樞掌、寒鴉的斷骨殘筋手兩大絕世武功,但有時如柴榮這般博聞強記之人,能偶爾照摸畫樣也非難事。
只是以頡跌博當下所見,除非鍾正棠和古滿有意放水,不然青麵人顯露的這兩門武功必定貨真價實、沒有半分取巧。他單憑這兩門用得出神入化的神功,自己就難有取勝把握。
頡跌博起先也不曾料到的是,滅魄除本門武功外,竟又能將他鬼谷派的五氣天樞掌使得爐火純青。
青麵人亂髮披散在額旁,面具可怖,聲音駭人,全然辨別不出其年歲幾何。而頡跌博自己卻已行將就木,竟頗覺自己反而遜色於他,想到此處,他忽覺縱然能勉強取勝,也不以為喜了。
頡跌博正沉默間,其他武林群豪只道他在這青麵人面前心生怯意,又愈發覺得天翻地覆,一陣頭暈目眩。
只因頡跌博行蹤不定,半人半仙,向來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如此看來連他也不敢應戰,其餘諸人無不萌生退意,已經算好了如何拔腿逃跑。
這關頭柴榮卻豪氣頓生,昂然上前道:“師父勿憂,這人武功再高,你我師徒聯手,難道還怕他不成?”
這時又聽得一個聲音道:“當年我姍姍來遲,今日一決,同生共死,絕不會再逃避了!”眾人定睛一看,一個容貌俊秀之人大步走上前來,正是御氣門掌門有落青。
頡跌博、柴榮、有落青三人站在這青麵人面前,他灰衣飄動不定,殺氣四溢,人若厲鬼在世一般。
青麵人看著他們三人,突然道:“當年沒有來的,如今還是沒有來。古滿,你師父呢?”
古滿早已蓬頭垢面,走火入魔一般。聽見青麵人說話,面目當即又兇惡起來,答道:“我師父……我師父說來這裡是……是自投死路,來不得的!爾等無知之輩自尋死路,絕天門……不,天刀門就靠他來發揚光大了。”
青麵人點點頭道:“當年夏侯中也是這般說的,否則我也未必能取勝。”
接著他又看向頡跌博道:“鬼谷先生,接下來我要問的是你。你還記不記得,如今的絕劍門掌門章驊當年又是為什麼沒有如期趕到?”
頡跌博不語,柴榮介面說道:“當年是章掌門打掉的寒鴉堂口地處偏僻,即便全力趕來,奈何路上寒鴉之徒多使陰謀詭計沿路阻攔,使得章掌門無法如期趕到,以至於你寒鴉一時得意。”
青麵人看向他道:“這大概是鬼谷先生告訴你的,可我要問你,你相信麼?”
柴榮一時語塞,頡跌博對章驊、夏侯中都甚為厭惡,常於無意中說他二人一人是真小人,一人乃偽君子。柴榮如今又如何敢說,章驊當年不是有意遷延?
青麵人點點頭道:“很好,其實你不相信。連我作為他的對頭,都不肯相信。”
“你到底想說什麼?”柴榮不禁怒道。
青麵人道:“你怕死嗎?”
柴榮心下一凜,道:“你雖武功高深,但我在場高手一齊出手,只怕你也未必就能取勝。”
青麵人又點頭道:“你所說不錯,我也只能說勝你師父一招半式,而在場諸人也不乏高手,他得你和有落青相助,我便處於劣勢了。只可惜和你同心的楊護教、鍾道長已經身負重傷,不然你已必勝無疑。
可是即便如此,你自詡精於籌謀,卻還是算漏了一件事情。”
柴榮奇道:“那柴某倒要請教請教,是算漏了什麼事情?”
青麵人搖搖頭道:“你算漏了人的自私,自古以來,所謂聯軍、同盟、諸侯,向來多是烏合之眾。你常讀兵法,可知二八之論?”
柴榮又是心中一顫,不想這滅魄非但武功高強,機智權謀更是不遜於己。
柴榮當下坦然道:“所謂二八之論,是說兩軍交戰,勝者一方八成的傷亡來自交戰的僵持階段,一旦擊潰敵陣,追亡逐北時的傷亡只佔這場交戰所有傷亡的二成;而敗軍的總傷亡中,二成是在僵持階段,而八成是在潰不成軍後。”
青麵人道:“如果封於烈當年明白此理,他就該知道他那脆弱的聯盟經不起一點點敗仗,說是一觸即潰也不為過,註定不是我組織嚴密的寒鴉對手。”
青麵人稍一停頓,環顧一週,眾人渾身一陣發毛。又聽青麵人道:“當年的江湖如此,如今的江湖還是如此,以後也仍會是如此,你改變不了什麼。就連這整個亂世,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