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客沉默了許久,他在想那個目標會是誰。他想來想去不得其解,但他知道此時站在霸下谷口的,無疑不會是什麼善男信女,殺了這個人,自己的劍上也未必會多背一宗罪孽。
黑袍客並不言語,只是默默轉回了身,走向了下山的小徑,表示他接下了這最後一樁任務。
他路過聶遠時突然停步,對他道:“在秋水閣那天晚上,我說了一半的話,你還記得嗎?”
聶遠道:“你說到你當年的一樁任務。”
黑袍客點點頭道:“那是在十五年前的洛陽,我接到的任務是將一座府邸的全府中人滅口,一個活口也不能留。滅魄,這件事你知道得比我更清楚。”
滅魄上前道:“不錯,可是你那時心軟了,還是留下了活口。這也是你被記在寒鴉中的一條重罪。”
黑袍客想起自己終於有機會脫離寒鴉,又不禁想要將那些疑問解開,便問滅魄道:“當年那一座府邸的主人,到底是什麼人?”
“依你之見,是什麼人?”時至今日,滅魄彷彿也破了例,不去拒絕下屬的問題。
黑袍客回想一番道:“以那府邸規模來看,主人非富即貴,抑或是手握兵權。因此我一直有一個困惑,為什麼你敢在皇城之下動這樣的人。”
滅魄道:“因為寒鴉只是一柄殺人的刀,而操刀的手並不是我,是一個能動這位朱梁降將的人。”
話說至此,諸人心中皆已明瞭。十五年前後唐莊宗李存勖擊敗後梁軍初入洛陽,中原大致趨於平定。
而新皇出於某種原因,要暗殺一位名望顯赫的前朝將軍,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
此時聶遠在旁聽著,聽到他說“留了活口”這處時,心跳驀地停住了半晌,全身如同被驚雷擊中一般顫動不止。
但聶遠看向師父,轉念一想,十五年前自己已有五歲,分明是在雲夢山中跟隨師父修行,又怎會是這降將府中之人?想來自己身世與此並無關係,其中另有蹊蹺。
黑袍客恍然道:“原來如此……罷了。”接著他又拉低了斗笠,籠起了黑袍,這是他行動前的徵兆。
“你去洛陽,謎團自解。”黑袍客說完這話,持劍徑直往霸下谷而去。
聶遠真想追上他問個清楚,但轉過身來,滅魄仍站在峰頂。聶遠知道必須要殺他,為封於烈復仇,自己的身世比起這件事來,連鴻毛也不算。
“甘玉廳,這一次老夫還能相信你嗎?”頡跌博突然說道。
甘玉廳嘆口氣道:“我享了十年榮華富貴,到頭來愛子慘死。我已經行將就木了,這偌大的家業終究是存留不得,我縱然再是貪財,也什麼都得不到了。鬼谷先生,你儘可以信得過我!”
頡跌博道:“好,那就請甘掌門統率御風堂弟子助小徒柴榮一臂之力,化解田武反叛危機。”
甘玉廳咬牙恨恨道:“甘某迫不及待,早就想和寒鴉拼個痛快了!鬼谷先生放心,我四兄弟雖然不及你武功出神入化,但也不是吃素的。待你收拾了這寒鴉賊首,甘某再來請罪。”
頡跌博閉目點了點頭,甘玉廳飛身下峰,徑直往囚牛嶺而去。滅魄看得分明,但也不阻攔,任由他去調遣籌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