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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這日一早,智璇在白馬寺講法完畢啟程離開,眾僧紛紛給他送行,白馬寺門口一時喧鬧一片。
臨別之時,普清突然重重地嘆了口氣,對智璇說道:“智璇大師,這些日子大師在敝寺傳道授業,解我佛門眾弟子之惑,連老衲也覺受益匪淺。只是……老衲最後還有一事,還望大師不吝賜教。”
智璇微微點頭,手裡轉著念珠道:“阿彌陀佛,貧僧憑一點微末道行,權當是來和貴寺交流研討。普清師弟若有疑惑,不必客氣,儘管問吧。但凡是貧僧略知一二的,定然知無不言。”
普清道:“大師於佛法研究之深,老衲佩服之至。說也慚愧,老衲想要請教大師的是……唉,如今烽煙又起,若是洛陽一旦被攻陷,不知這戰火之中,白馬寺……可還得以保全?”
智璇見普清是要問求生之策,便嘆道:“自李唐國祚終結之後,各路節度使爭權奪利,卻也都算敬重佛門。貧僧料想洛陽若是陷落,白馬寺或許非但安然無恙,反而會是戰火中的一片淨土啊!貧僧這次回少林,亦想和師弟智方一同收容難民、為蒼生盡些綿薄之力。”
普清見智璇說話時氣定神閒,似是胸有成竹,這才放下心來。他也雙手合十道:“大師心繫天下,格局何止高出老衲一點半點?老衲佩服之至啊。”
智璇點點頭道:“那貧僧便就此告辭,若是有緣,貧僧與白馬寺定有再見之時。”
白馬寺僧人眾多,智璇這幾日講授高深佛法常常一連便是一天,能連著聽懂一兩個時辰的已是少許,幾乎無人能完完整整地聽個通透。這時智璇要走,眾僧紛紛雙手合十道:“恭送智璇大師……”
智璇作別眾僧,幽幽嘆了口氣上到洛陽街中。他一路邊走邊想這幾日所感,自覺溫故知新大有所悟。
不知這般恍恍惚惚走了多久,智璇突然察覺到周圍街道上行人愈加稀薄,又聽得前面熙熙攘攘、鐵甲鏗鏘。他當下心中好奇,快步趕上前來察看,才見大隊禁軍人馬將東丹王府正門團團圍住,中間躺著一具身中數箭的屍體。
禁軍之中一座大轎正起駕欲行,這時鐵林都張將軍突然快步跑上前來,朝那轎中人稟告道:“秦公公,叛賊已被誅殺,是否由末將取下首級獻給公公,由公公帶回給陛下?”
秦公公輕輕掀開個簾縫道:“不必了。其實這人殺不殺本來就無所謂,陛下要讓他死,也不過是求個心裡舒爽而已,又不給你計什麼軍功,別髒了咱家的手。”
張將軍一拱手道:“末將領命,秦公公請慢行。”
秦公公放下轎簾,催促轎伕道:“走吧。”說罷轎子便移動了起來。張將軍在後揮手招呼眾軍士道:“眾軍聽令,護送秦公公和李將軍回營,不得有誤。”鐵林都軍士齊聲應下,紛紛列隊護衛在秦公公轎子左右,緩緩移步回營。
待到大隊人馬走後,只剩下張將軍和四名親信,他又吩咐這四人道:“你們去王府裡搜出耶律家剩下的那小崽子的下落,務必要斬草除根!”
這四人面面相覷,其中一人質疑道:“將軍,可是上頭只讓賜死東丹王,並無命令誅殺滿門啊。”
張將軍微微變色道:“殺一個也是殺,殺一家也是殺,既然動手了,就休要留下禍患!”
“若是陛下怪罪下來……”
“放心,這幾日陛下意志消沉,早就懶於應付這些俗事了,他連知也不會知道。”張將軍道。
那四人齊聲應下,回身入了王府中搜尋耶律倍家眷下落,張將軍遂調轉馬頭,追上大隊人馬朝回營方向而去。
張將軍眾人有恃於周圍無人,肆無忌憚,再加上智璇內功高深、雙耳如同一對順風耳一般,自然將張將軍與屬下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他當下嘖嘖嘆息,想出手去救下那孩童,卻又想這乃是他們朝堂鬥爭,自己縱然救下那孩童,也未必就能怎樣。
智璇在心中默默為死去之人慨嘆一番,他見耶律倍獨自一人橫屍街道,當下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不論施主你生前是不是大奸大惡,是不是罪孽滔天,如今你都將步入輪迴,該去踐行你的因果報應了。罷了,就讓老衲替你超度一回罷。”
說罷他上前去背起了耶律倍的屍體,緩緩往城郊偏僻處而去。耶律倍雖是壯年沉重,但智璇內功深厚、少林硬功紮實無比,背起耶律倍仍能健步如飛。
他不久路過一個偏僻處的土坡,便草草挖了個坑,將耶律倍埋了進去,又為他超度一番,立下了一塊木碑。
從智璇告別白馬寺到此時簡略埋葬了耶律倍,來往奔波,不覺已過了半個時辰。他感到腹中飢餓,便尋思找一家客棧用些素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