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說是真的嗎?”耶律依霜緊盯著聶遠的雙眼問道。
聶遠的眼眸清澈卻又深邃,如同深不見底的一泓秋水。他對耶律依霜點點頭道:“是真的。”
耶律依霜又望了一眼纏鬥作一團的父親和李彥紳,回過身對聶遠狠狠道:“若是你騙我,我一定會殺了你!”說罷她收起馬刀,掛起彎弓,一翻身下了閣樓。
柴嫣意味深長地看了聶遠一眼,輕聲叮囑他道:“記得早些回來。”聶遠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和她先去吧,我們客棧碰面。”
耶律依霜在前一路疾步下了藏書樓,轉身便往後堂跑去。柴嫣見她並不是走的自己與聶遠來路,連忙叫住她道:“你去哪裡?”
耶律依霜略一停步,對柴嫣應道:“我還有事要辦,不需太久,等我片刻。”說罷便又匆匆跑了過去。柴嫣不想一個人乾等,且又放心不下,便也跟著耶律依霜跑了過去。
到得後堂,早有一個焦急不安的婦人迎上了耶律依霜。她身後藏著一個孩童,那孩童神色驚懼微微啜泣著,緊緊抱著母親,婦人拍拍他背道:“別怕,是姐姐來了。”隨即她抬起頭問耶律依霜道:“怎麼樣了?是皇上派人來麼?”
這婦人正是耶律倍之妾高美人,孩童則是耶律依霜同父異母的胞弟。耶律依霜輕輕撫著胞弟的頭,對高美人道:“姨娘,我現在就帶你和阿弟走,你們不必害怕。”
高美人見耶律依霜避而不談,心中一涼,跺足喟嘆道:“若不是你父王今早方醒,也不至於白白在家中坐了兩日等死。霜兒,你實話告訴姨娘,你父王到底怎麼樣了?”
柴嫣在一旁看得焦急,耶律依霜也急道:“姨娘,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們先走,以後我再和您慢慢說來……”
她話說到一半,高美人神情突然冷淡下來,似乎驀然明白了什麼。接著她對耶律依霜苦笑一下道:“霜兒,你父王命途多舛,逃難中原之時,你孃親也未來得及一起跟隨過來,是姨娘我伴隨他左右。幾位姐妹中,你父王對我也最是恩寵,若是你父王……我怎能……罷了罷了,姨娘言盡於此。霜兒,看在血脈相連的份上,姨娘只想委託你將你阿弟帶回契丹。他生性良善,莫讓他爭強好勝,只需做個安樂王爺就好。”
耶律依霜聽得暗暗心驚,那孩童也哭哭啼啼道:“娘,你別不要阿因,孩兒聽話……”
高美人摸著孩童的臉道:“阿因是個好孩子,你要聽你霜姐姐的話,知道了麼?”
孩童點了點頭,高美人又對耶律依霜道:“霜兒,算幫姨娘一個忙,好麼?”
耶律依霜應允道:“姨娘,霜兒答應你便是。”
高美人欣慰地笑了笑,猛地推開那孩童,一轉身衝向了院外。耶律依霜驚叫一聲,阻攔不及,柴嫣正在門口不知發生了何事,也被高美人一把推開。
柴嫣反應過來時,卻聽“撲通”一聲,高美人已經一躍跳入了院中井口。柴嫣大吃一驚,快步趕到跟前望去,卻見這井深不見底,她當下朝裡連連呼喝數聲,並無回應。
柴嫣回身看向耶律依霜,卻見她正恰好擋在那孩童身前,讓他全然沒看見剛才那一幕。那孩童見孃親跑出庭院,擦了擦眼淚問耶律依霜道:“姐姐,娘去哪兒了?”
耶律依霜面不改色,對孩童道:“你娘去找爹爹了,她說讓姐姐先照顧著你,她一會兒就來找我們。”
那孩童十分聽話,當即答應了下來。柴嫣卻在一旁看得五味雜陳,既為高美人決然赴死感到不解,也那孩兒茫然喪母感到心酸,又為耶律依霜的從容若定而感到十分驚詫。
耶律依霜冷眼瞥了怔怔站著的柴嫣一眼,隨即她解下了身上輕甲,披上了一件中原服飾,又挽了一個簡單的髮髻。做完這些只花了她片刻功夫,那孩童稚氣未脫,只道是耶律依霜在打扮自己,便說道:“霜姐姐真漂亮。”
耶律依霜朝他一笑,拉著那孩童道:“我們走吧。”說罷她便匆匆拉著孩童向後門而去,柴嫣也連忙跟了過去。
此時聶遠從藏書樓上向府外望去,才知於此處觀察府內府外果然都是一目瞭然。李彥紳和耶律倍鬥得正酣,大隊鐵林都將其團團圍住,齊聲喝道:“大膽逆賊還不束手就擒!”
鐵林都黑甲黑袍,威嚴無比。當下四周黑壓壓一片包圍耶律倍,呼聲震天動地,鐵甲鏗鏘,耶律倍情知自己難以得脫,突然發狂叫道:“不怕死的都給我過來!”
為首張將軍朝眾軍喝道:“大膽!給本將軍一起上,拿下此賊!”一眾鐵林都齊聲呼喝,正要衝上前來,李彥紳突然後退兩步一橫他那畢燕朝天撾,朗聲喝道:“都給我退下去,本將軍今天必手刃此賊!”
李彥紳乃是沙陀第一高手,皇帝最為倚賴之人,權勢自然遠大於鐵林都一部裨將張將軍,眾軍紛紛聽令,又退下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