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紫茵一拱手道:“多謝柴公子。此外柴公子事了之後,還望能來廳中一敘。”
“是尊師有事相商嗎?”柴榮問道。
“師父不知,是師兄和在下的意思。”萬紫茵道。
柴榮料想他兩人不過是要就金面猴一事與他交換資訊,便拱手道:“姑娘寬心,見過師哥和家師之後,在下稍晚些時候自會過去。”
說到此處,萬紫茵忽然心生疑惑,便反問柴榮道:“聶少俠自昨晚離開之後徹夜未歸,公子難道不曾見到他嗎?”
“徹夜未歸?!”未及柴榮反應,柴嫣已經瞪大了眼,脫口驚呼道。
萬紫茵一臉茫然地點點頭道:“我以為聶少俠和你們兩位在一起……”
柴嫣的思緒在這一剎那亂作一團,她眼前一黑,險些跌坐在地上。柴榮正疑惑間見到柴嫣異狀,連忙將她托住道:“你先不要著急,師兄或許是發現了什麼線索才沒回來。稍後我去白馬寺拜見智璇大師,自然能有結果。”
柴嫣慢慢回過神來站穩腳跟,她見柴榮和萬紫茵都關切地看著自己,搖搖手道:“我沒事……”
萬紫茵見柴嫣悲傷過度,身子已是十分虛弱,便柔聲勸慰她道:“柴姑娘奔走一夜,定是太過勞累了,還是先回房歇息吧。聶少俠的事情我和師哥自會留意,一有他的訊息就告知給姑娘。”
柴嫣面色委頓地朝萬紫茵點點頭道:“謝謝萬姐姐。”說罷她撇開柴榮,黯然神傷地走向了客房。柴榮看著她嬌弱背影只覺得落寞無比,甚是心酸,當下向萬紫茵一拱手道:“柴某先告辭了。”說罷便匆匆跑向了柴嫣。
萬紫茵拱手道:“柴公子……”她本想說“請便”,話未說完,柴榮已趕上前攙扶著了柴嫣。萬紫茵看著他兄妹二人的背影,心中說不出的感覺。
柴榮攙扶著柴嫣沿小路慢慢走向客房,兩人正默默走路間,柴榮忽然一刮柴嫣鼻子道:“看你憔悴的樣子,我師哥回來後見了一定會難過的。”
柴嫣搖搖頭道:“我只是有點疲累……”
“你這並非是疲憊,而是失魂落魄得太久,傷了心神。你答應哥哥照顧好自己好麼?不然若是你也倒下,豈不是隻剩了哥哥一個人?那哥哥該有多麼孤單?”柴榮一邊說著,又幽幽嘆了口氣。
柴嫣點了點頭,過得片刻她卻忽然心頭一顫,急忙仰頭對柴榮道:“我……我覺得阿遠和柳姊姊……我覺得他們有危險。他們心地都那麼單純,都沒什麼心計,是不是中了壞人的圈套……哥哥……我真的……”
柴榮看著妹妹又是心急如焚、又是悲傷欲絕的神情,霎時也為她心疼無比。他慢慢站住將柴嫣抱入懷裡道:“你別擔心,有哥哥在,哥哥一定會把他們找回來。”
柴嫣撲在柴榮懷中,身子不住地顫抖著道:“哥哥,我好怕……我好怕有一天你也不在了……哥哥你說我是不是老天爺派來的災星,不然為什麼我身邊的人都一一離我而去,我的好朋友,爹和娘,他們都走了,現在連柳姐姐和阿遠也……嗚嗚嗚……”她說著說著,再也控制不住情緒,竟開始泣不成聲。
聶遠的徹夜未歸,讓柴榮再一次失了措,但他還是強作鎮定,輕輕擦掉柴嫣眼淚道:“你放心,哥哥一直在你身邊,永遠不會離開。我不信什麼神佛,嫣兒就是嫣兒,是哥哥最珍視的人。哪位神仙說嫣兒是災星,我就把誰砸個粉碎!”
短短一天一夜之內,柴嫣經歷了她這短短人生中的一番大喜大悲。柴榮剛勸得她稍稍安下了心,她心中卻隨即又升起一陣憂愁,又向柴榮喃喃說道:“如果那猴子是想用柳姐姐要挾你替他做事,那阿遠呢?他心地那麼簡單,是不是被壞人算計了?那他現在豈不是很危險?我單知道他沒了武功外出很危險……”
柴榮見柴嫣念念叨叨放心不下,又勸她寬心道:“你呀莫要小看我師哥了。你以為他心地簡單不會變通?其實他只是對你如此而已。鬼谷派中縱橫捭闔的唇舌功夫乃是基礎,籌謀算計也本就重於武功,若說鬼谷弟子不會說話,那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師哥入鬼谷十幾年,心思比之於我只上不下。何況他自幼開始學劍,學劍之時即入了江湖,一入江湖可謂是如魚得水,其實比我還要舒暢幾分,又怎會遭人算計?倒是阿嫣怎地說好要做女俠,碰上一點事情就哭了鼻子,阿遠回來豈不是要笑話你?”
柴嫣被柴榮逗得禁不住笑了,她又想起以前在潞州時,自己曾追問聶遠一路他為何與自己說話時期期艾艾說不清楚,聶遠那時卻又吞吞吐吐了一路,半晌說不出個所以然。
她想起曾經的歡愉瞬間,不敢再想眼下惹人悲傷的現狀,只口中喃喃道:“待你這次回來我一定繞不過你,若你不把那次沒說完的話說出來,我就永遠纏著你,直到你說出來為止!”
柴嫣希望聶遠說出來,又希望他永遠不要說出來。
直到山無稜,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也不要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