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遠雖是初次聽聞這一路心法,但這心法默唸起來,竟和他所練武功路數暗合,故此他只聽一遍,已能領悟得七七八八。
黑袍客將心法口訣說罷,不等聶遠記熟,又站起身持著劍鞘說道:“我在寒鴉做殺手這近二十年,每夜行走於刀尖之上,從沒有真正合上過眼,輕傷重傷亦如家常便飯。我再將我用來修身療傷的劍舞傳授於你,不過這路劍舞只能稍緩你經脈疼痛,若要恢復你的武功,唯有轉魂或許有辦法。”
聶遠點了點頭,也持劍跟著他站起。黑袍客提起酒壺灌下一口,在劍鞘上一噴,接著便為聶遠演練起來這路劍舞。聶遠比著用下來後,雖為其中許多劍招感到力不從心,也能勉強跟著他將這路劍舞使完。
兩人將這路劍舞用過後重又坐下,經此之後,黑袍客自覺大力金剛掌打出的剛烈內傷稍有緩解,聶遠也覺得渾身舒暢,經脈堵塞之感稍緩。此時花蝶遠遠端著兩隻玉壺金樽走來,兩人都不再說話。
花蝶轉眼間走到兩人桌前,一邊款款給兩人倒酒,一邊柔聲說道:“兩位舞劍當真是舞得賞心悅目、英俊瀟灑,奴家在一旁看得甚是仰慕,又不敢打攪二位。現在二位必然舞得累了,奴家特此奉上美酒,敬請慢用。”
聶遠見這酒壺酒樽都是十分富貴豪奢,鼎鐺玉石,此酒必然也是天價,便對花蝶微微笑道:“姑娘先前拿來的牡丹釀還未喝完,不勞姑娘再上一壺新酒。”
花蝶嫣然一笑道:“少俠有所不知,這酒不同於一般牡丹釀,乃是新增了二十年前的天府美人花蕊夫人所創花蕊香而成,比起一般的牡丹釀而言別有一番風味,兩位必定喜歡。”
聶遠又推辭道:“聶某不懂品酒,若是讓聶某喝如此名貴的美酒,怕是暴殄天物。”
花蝶心頭微微一急,正要再勸他,黑袍客忽然一把抄過花蝶給自己倒滿的酒樽道:“管他是什麼酒,能喝便是。”說罷二話不說一飲而盡。
聶遠訕訕一笑,也取了一杯,又向花蝶拱手道:“多謝姑娘美意。”
花蝶報以一笑,又退開到了一旁。聶遠見她走遠之後,又迫不及待問黑袍客道:“我已學了你的武功,那你所說的當年之事,又到底是何事?柳姑娘又到底去了哪裡?”
黑袍客長舒口氣道:“我既然答應要將那些事情告知於你,自然不會失信,你且聽我慢慢道來……”
“事情要從二十年前說起,那時我劍法初成,正是意氣風發的年歲。我當時只是一心要仗劍縱橫於江湖,卻萬萬想不到,之後二十年會陷入寒鴉之中無法逃脫。”
聶遠情知此間必有原因,又靜下心來聽黑袍客繼續說道:“可我未及行走江湖,卻被一奸人所害。”
“奸人?”聶遠奇道。
黑袍客點點頭道:“那奸人不是旁人,正是我的結拜兄弟,我一心護著的二弟。我們相識已久,情同手足,可惜他始終把武功當作牟取功名的工具,我卻愛劍如痴,我本就知道我們終究會是分道揚鑣的結局。”黑袍客說罷意味深長地看了聶遠一眼,聶遠心頭一顫,竟想到了自己身上——鬼谷弟子分道揚鑣亦是傳統,這彷彿成了鬼谷弟子的宿命。
“後來如何?你又如何入了寒鴉?”聶遠消除了這個念頭,又問他道。
“後來我那二弟用詭計算計於我,害得我聲名盡毀——不過這所謂聲名也只是當年才在乎過的東西。這其中細節與你無關,我不與你贅言,以後若有機會,我還要親手將這其中恩怨瞭解。”
黑袍客略一停頓,又繼續說道:“我那時雖年輕氣盛,只憑手中一柄長劍就敢與天爭鋒,也奈不住滿江湖高手追殺於我,終於一朝身受重傷,山窮水盡。在我自認為走投無路,欲要自刎之時,一個人出現替我擺脫了追兵,讓我撿回了一條性命。從此,我便活在了世間陰暗的角落。”
“此人……莫非就是轉魂?”聶遠問道。
黑袍客略一搖頭否認道:“轉魂尚且是在我之後入了寒鴉,她和我一樣,也是個本該死了的人。入了寒鴉之後,只因她輕易學會了九陌轉魂功這一曠世邪功,才在短短几年內被滅魄破格升為僅次於他的頭領。”
聶遠心生好奇,禁不住開口問道:“那你與轉魂武功到底孰高孰下?”
黑袍客微微一笑道:“其實不論是寒鴉中的論資排輩,還是飲雪樓主的江湖排名,都幾乎是無誤的。我殺人無數,深知高手並不在民間,皆在飲雪樓主的飲雪樓之上。”
聶遠略一思索後答道:“我記得在飲雪樓的武功排名上,轉魂在你之前一位。”
黑袍客點頭道:“她方入寒鴉時幾乎沒有根基,修煉十餘年已然躋身於絕頂高手之列,不可謂不是奇才。不過我料想她若非經歷了一番讓人魂飛魄散的痛苦,也決然練不出那樣的邪功。我單論劍法是飲雪樓第一,可也只會劍法,若真與轉魂分個高低,並無把握能勝她一分。”
見聶遠仍在悉心聽著,黑袍客繼續說道:“如此便說到那些或許與你有關的舊事了,那要從我在寒鴉中的一樁任務說起。”說到此處,他又慢慢倒上了一樽牡丹花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