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客擺了擺頭,緩緩說道:“我懶得解釋,貴寺自己保重。”說罷他轉身行走數步,又突然站住對聶遠沉聲道:“本來有些事情要與你說,既然今天嘈雜,那便改日罷了。”
聶遠頗感驚詫,正要再問時候,普清突然趕上前來厲聲喝道:“施主將白馬寺當作了什麼地方?出家人雖然不爭強鬥狠,也不能容人如此橫行!”
“好哥哥真是可憐,你想做個好人,人家卻容不下你……”
眾人正對峙間,突然憑空傳來一聲陰柔之音,讓在場眾人無不毛骨悚然。眾人齊齊尋聲看去,卻見一名身材纖長的妙齡女子正翹腿坐在牆頭。
聶遠見並非是轉魂,抓緊了的心思一鬆。他比誰都想再見到轉魂把自己的事情問個清楚,卻又比誰都害怕再見到她。
聶遠將思緒轉到眼前,觀察起這牆頭上的女子。卻見她著裝暴露,身上衣裙五彩斑斕,遮不住玲瓏曼妙的身段。
她眉間點著一點硃砂,耳懸玉墜,濃妝豔抹,一張俏麗無比的臉龐上的表情極盡嫵媚。她遍身上下竟尋不到一處白璧微瑕之處,不論是身段亦或是相貌,都已幾近完美。
眾僧一看見這硃砂女,都羞愧地低下頭來,一邊在心中默唸佛經,一邊在口中喃喃道:“罪過罪過……”
黑袍客看著硃砂女,眉頭微微一皺。普清走上前來,雙手合十道:“女施主,佛門聖地,不容你這般褻瀆,請你快快離去吧。”
硃砂女看著裙下一大片低著頭老老實實的和尚,若無其事地笑了一笑,對普清道:“看來白馬寺全是些守規矩的好和尚麼?竟然沒有一人識得小女子。這在洛陽城裡可真是一樁奇怪得不能再奇怪的奇事。”
幾人抬頭偷瞄硃砂女兩眼,繼而交頭接耳起來。嘈雜聲中,一直沉默著的黑袍客突然冷不丁開口道:“我認得你。”
其實眾僧見這女子這般極盡嫵媚的裝扮和穿著,已經猜到這女子多半是風塵中人,當下聽得這黑袍客說認得她,紛紛向他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硃砂女掩嘴一笑道:“不知閣下認識的是哪一個我?”
這話讓在場眾人無不聽得莫名其妙,連聶遠也一頭霧水。黑袍客低著頭沉默了半晌,終於說道:“我認識的姑娘不是別人,是洛陽城裡無人不識的秋水閣花魁,花蝶。”
花蝶銀鈴般放聲一笑,聶遠瞬間想起了柴嫣同自己說過的阿蝶,登時吃了一驚,連忙上前兩步欲要問個清楚。到了阿蝶腳下,他卻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聶遠本就常是一副冷冷的面孔,旁人向來看不透他的心思。他向前這幾步在旁人看來,倒更像是一個痴漢按捺不住慾念一般,又惹得幾人一陣暗暗哂笑。
花蝶見聶遠踉蹌兩步,欲言又止,也忍不住掩嘴一笑。聶遠一時不知所措,花蝶看著他柔聲道:“公子對奴家痴情,奴家也對公子一見傾心,奈何今夜天色已晚,小女子不得不回。漫漫長夜,公子若是有意和小女子徹夜交心,小女子在秋水閣略備薄酒,不見不散……”
花蝶說完,一抬她那玉腿翻過牆頭背對眾人坐著,又微微側過頭來對眾人說道:“忘了告訴你們,奴家是聽客人說,江湖上的第一劍客在這兒,這才來看看他的模樣。這般看來,似乎還不如聶少俠俊俏瀟灑。”
花蝶說完縱身從牆頭那邊墜了下去,聶遠和黑袍客不約而同躍向寺外慾要追趕。聶遠當先趕出,卻見夜色茫茫,已不見了花蝶蹤影。
聶遠正茫然間,背後寺中吵作一團,寺中又已湧出十數名武僧,各持火把和戒刀長棍將黑袍客團團圍住。黑袍客站在包圍圈裡,隨手拉低了斗笠外簷,他仍是低著頭,將臉埋在陰影之中。
聶遠一時愣在原地,不知該不該勸阻眾僧。黑袍客自稱他找到自己有話要說,本是為他一番出手,與白馬寺結下了樑子,可黑袍客殺人無數,本該血償,白馬寺眾僧若要將他拿下,可謂揚善懲惡之舉……
智璇快步走到聶遠身邊對他道:“老衲看聶少俠精神虛浮,必是有內傷在身,寒鴉中人手段狠辣,少俠且讓遠些,就由老衲來會一會這江湖第一劍。”
聶遠沉默片刻,對智璇道:“大師,此人就是那時飲雪樓主說過的黑袍劍客,他已不是寒鴉中人。”
智璇白眉一皺道:“既然他退出了寒鴉,在白馬寺作亂不知是為何?聶少俠又為何在他一旁?”
智璇見聶遠猶猶豫豫,也不知到底有何內情。這時卻聽普清方丈對黑袍客道:“不論閣下現在是什麼人,闖我廟門,傷我僧眾,今日老衲便要用手中禪杖和閣下說道說道!”
四周武僧齊聲大喝,聶遠看著這番場景,心知黑袍客縱然劍法無雙,可當下身陷智璇、普清兩大高僧率領的群僧圍困之下,大殿中又有四大天王坐鎮,必然是凶多吉少了。
聶遠又想起了不知所蹤的花蝶,只覺得一陣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