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得門下弟子被金面猴隨意戲耍阻攔不住,章驊“刷”一聲將承影劍拔出鞘來,大喝一聲道:“哪裡走?”
柴榮將章驊拔劍這一瞬看得分明,霎時感到驚詫無比。卻見章驊手中只握著一根空空如也的劍柄,煞是怪異。
此時正是白夜之交,日月同天,星辰半佈於空中若隱若現。晚到的絕劍門弟子紛紛舉起火把,章驊那一柄承影劍的三尺劍刃在火光下投下飄搖不定的劍影。
柴榮再看向章驊手中,他仍是隻握著一個劍柄,並無劍身蹤跡。
金面猴本已落到地上,此時又一翻身跳到屋簷角落,看了章驊片刻之後驚歎道:“好一個‘夜影神劍’!可惜劍是好劍,人卻是欺世盜名之徒。猴子今天非走不可,告辭!”
章驊舞了一朵看不見的劍花,劍指金面猴道:“閣下想走,怕是沒那麼容易!”
金面猴蹲坐在高高的屋簷角,將兩個拳頭的關節一根根掰得響了幾遍,似乎是極為手癢。掰完之後,金面猴又突然翻身從屋簷角倒墜而下。
章驊急忙飛身躍上屋簷追趕,柴榮擔心妹妹和師兄安危,也已趕到聶遠的客房中,迎面正撞上出門的柴嫣。看見兩人無事,柴榮才放下心來。
聶遠跟在柴嫣身後走出門外,隨即望向執劍站在屋簷上的章驊。承影劍消失的劍身在日月光輝下重現,一半劍光清冷,一半顏色紅熱,煞是惹眼。
“夜影神劍名不虛傳,不愧為飲雪樓劍樓第五位。”柴榮看著屋簷上的章驊,不禁讚歎道。
柴榮說罷細細看了看章驊手中那承影劍,只覺得它在夜間薄光之下更顯得精緻端莊,又嘖嘖稱奇道:“章先生這一門隱去劍身的功夫好生神奇,著實稱得上是手中無劍,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大開眼界!”
柴嫣一邊努力踮起腳尖想要看清章驊手中承影劍的模樣,一邊奇道:“哥哥又在信口胡謅了吧,讓三尺多長的劍鋒憑空消失,天下怎會有這等奇事?”
柴榮爭辯道;“每次都是你說謊話從不臉紅,我何時說過假話?”
這時空中已經不存半點日光,又恰好一陣陰雲飄過正空,將天上明月擋住,那承影劍果然又在眾目睽睽之下憑空消失,柴嫣當下也看得目瞪口呆。
聶遠見柴榮和柴嫣驚詫模樣,對二人笑道:“其實阿嫣說得沒錯,這世上怎會有這般讓物事憑空消失的功法?切不可被眼睛欺騙了。”
章驊正居高臨下,悉心尋找著金面猴的去向。柴嫣扯扯聶遠衣袖指著章驊道:“可你看他讓劍身隱去,確實是親眼所見,又不是我們道聽途說。”
聶遠搖搖頭,微微笑道:“劍身隱去確實不假,可這並不是章先生的本事。我看這‘夜影神劍’的名號,本就該安在承影劍的身上,倒是章先生搶了自己寶劍的名頭。”
聶遠點到此處,柴嫣仍是茫然,柴榮沉思片刻後恍然大悟道:“我曾讀一本古籍,上載兩柄神劍。其中一劍在白晝日光照射下不見身形,另一劍恰恰相反,乃是在夜晚無光之時劍身隱去,莫非章先生的承影劍便是那第二把古劍嗎?”
聶遠點點頭道:“正是此劍,師父曾與我講過此事,承影劍亦是師叔為章先生所尋。章先生當年自立劍法正宗,可江湖上各大劍派的修劍之人何止千百?自然有許多不服,多有來洛陽踢館挑門。恰逢那時連月陰雨,章先生將挑戰者盡數安排在夜晚,連戰十夜敗盡十路大小劍派,自此一戰揚名立萬,人送‘夜影神劍’大名。”
柴榮和柴嫣聽了這一節往事,霎時都對絕劍門刮目相看。那時章驊雖是借了這名劍於無光處隱形之利,且何長松等武林前輩和寒鴉殺手自然不在挑戰之列,但除此之外,敗盡天下劍客、殺出絕劍門威名仍不失為一大震驚武林的壯舉。
不過此時再看章驊,這豪舉倒是和他如今這彬彬謙和的形象有些不符。人入中年,自然變得穩重。
柴榮見章驊在屋頂眺望半晌仍沒行動,心中疑惑,尋到一旁葉長亭問道:“那歹人跳下了什麼地方?怎地章先生尋不到他了麼?”
葉長亭面有無奈神色,對柴榮道:“此排客房之後乃是一片荒廢了的園林,這園林自師父創門在此,便已鬱鬱蔥蔥。想必是那歹人鑽入了密林中,師父一時尋不到他。”
柴榮下意識看向客房背後的園林方向,思索片刻後問葉長亭道:“不知園林那邊是什麼地方?”
“白馬寺。”葉長亭道。
柴榮霎時一驚,心中暗道:“不好!”連忙幾步躍上屋簷。放眼望去,隱隱看出這一片園林中玄機重重,隱隱升起一陣殺氣,不敢貿然進入。
章驊端詳半晌,回頭對葉長亭、萬紫茵師兄妹叫道:“長亭、紫茵,隨為師來!”說罷他縱身一躍,跳入了那園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