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頭領見得府內又已殺作一團,一擺手讓手下停住,繼續冷眼旁觀。
柴榮在大陣中軍意氣風發,指揮若定,群豪雖武功有損,但也憑藉陣法之利和寒鴉殺手群殺得難解難分。時間一久,毒煙也愈來愈淡,群豪武功略復,殺得便愈加起勁。
頡跌博撫須微笑,柴榮今日指揮的雖只是數百草莽,但卻都是桀驁不馴之士,非常人可以駕馭。而如今柴榮傲立中軍,三軍用命,可謂“伯仲之間見伊呂,指揮若定失蕭曹”,所謂武林盟主,三軍統帥,想來也不過如此。
頡跌博希望自己有機會看得到柴榮立於千軍萬馬前的那一天。當今天下不乏權傾一方的所謂豪傑,鬼谷不扶後唐李家,不助江東徐氏,不入川中蜀國,唯獨看上了年方弱冠的柴榮,他相信以自己的眼光不會看錯。
只是心急看不得下棋,鬼谷這一盤大棋,非一朝一夕可以下完,亦非三年五年可以收場。甚至十年光陰之久,不過是這場棋局的其中一步而已。
柴榮正是意氣風發之時,他還有幾十年的大好春秋,頡跌博卻已年邁。
頡跌博很清楚,倘若有一天自己時日將至,絕不能因為自己急切想要看到柴榮君臨天下的一天,而讓他有任何操之過急的越矩行為,對他的王道之路造成影響。
即使看不見他君臨天下的那一天,在冥冥之中庇佑於他,已是足夠。自己究其一生,未有所成,所有平天下的壯志,如今都寄託在了這個少年身上。
至於至今未歸的聶遠,頡跌博倒是不怎麼操心,因為他的路自己沒有辦法替他走,也無法替他引路,他的一切都只能他自己面對。
從一個劍客,變成一個劍俠,他需要經歷很多,看透很多。
轉魂見戰局陷入僵持,心中暗暗進行了一手嚴密的計算,契丹人的另一路直取節度使府邸的勇士久久未來會合,八成已經涼了。待到昭義軍留守大將率精銳親兵趕至,那時怕是要將寒鴉半數精銳折在潞州城。
此次行動本就是為叛軍南下掃除隱患,如今群雄已大損元氣,寒鴉也損失不小,已沒有再打下去的必要。
按照計劃,此時自己本就已經收手,寒鴉剛好得以全身而退,接下來這一隊契丹人馬和武林群雄孰勝孰敗,是死是活,都和自己無關。
可那突然出現的金面猴卻不只是何方神聖,這一盆髒水潑在寒鴉頭上,著實潑得恰到好處,又恰是時機。
不過轉魂倒不是嫌這一盆髒水潑黑了寒鴉,寒鴉本就是黑的,並不在意再算到頭上一條命案。她在意的是,一向在暗處算計別人的寒鴉,這次竟被別人算計了。
那契丹頭領愈發焦躁不安,似是蠢蠢欲動。轉魂心中暗暗欣喜,若是這路人馬殺入,寒鴉便有機會從容撤出了。
果然片刻之後,頭領一舉獵弓,身後勇士紛紛長聲呼喝,湧入府中。契丹勇士不顧寒鴉殺手尚和群豪殺作一團,四十四騎弓弦齊震,片刻便已射殺數十人。
柴榮見契丹幾十名騎兵突然殺入,令陣後散兵上前阻攔,同時變陣以迎騎兵。
此時充當陣後散兵的烏平、張猛二人已由郭府家將牽來了數匹戰馬,兩人各自在燕雲與遼東本就不少與契丹人打交道,這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各自大喝著揮刀迎上。
契丹頭領一馬當先,蓬亂的頭髮飄在腦後,露出稍顯纖細的脖頸。頭領見得烏平當先殺來,拈弓搭箭,瞄準了烏平正心口。
烏平見得這人將要發箭,但此時大風突起,頭領逆風發箭,豈能射穿自己身上皮甲?因此當下也不閃躲,縱馬悶頭猛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