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便不說,何必求死?”聶遠冷冷道。
聶遠將四人靠在牆角,躍上那匹棗紅馬匆匆向城中跑去。
此時卻聽紫騂馬一陣嘶鳴,提起力氣跑在了聶遠身前,聶遠騎著棗紅馬跟在身後。
漸漸靠近城中,街上行人漸漸多了些,但已有大量百姓南逃,剩下上街的多是在搶米搶糧,街道頗顯得有些蕭索。
聶遠快馬加鞭,到得一個岔路口猛一勒馬,驚得座下棗紅馬前蹄飛揚。聶遠看著左右兩條街道,怔怔停在了原地。
在前的那匹紫騂馬向左跑了七八丈遠,突然見得聶遠停在了原地,回身朝他嘶鳴數聲,四蹄也不住地原地踏著地面,顯得十分焦急。
聶遠看看右邊,師父頡跌博那個仙風道骨的恬淡身影、師弟柴榮與自己的月下起誓,乃至於李望州爽朗的笑聲,都回旋在他的腦海。
他們三人身後,是呼天喝地的武林群豪,是潞州城拔地而起的高聳城牆、中原大地的江山社稷……
客棧中親眼所見的那一幕重又出現,殺人於無形的寒鴉,雄心勃勃的江東徐家,滾滾而來的契丹鐵騎,就連總督十數萬各路大軍的樞密使趙延壽都已叛國投敵。
武林群雄中雖有高手如林,但正如師父所說,本就不指望以區區一個所謂英雄大會扭轉乾坤,這場戰爭,似乎已經未戰先敗……
但鬼谷還有最後的後手,那就是知曉敵方一切計劃的聶遠。他即使不能扶大廈之將傾,但至少能救群雄於水火。
聶遠看向紫騂馬的方向,眼前浮現出柴嫣的身影,彷彿她坐在那紫騂馬上,朝聶遠招呼著要他過來。
她的眼睛很美,時而清澈如湖泊,時而閃爍著跳動的光芒,時而又有著淡淡的憂愁。他常常想告訴她,他其實很喜歡她的眼睛,她的眼睛裡常常裝著自己。
他又想起本打算一起喝的那場酒,最終卻不了了之。想起自己將她留在原地,她聲嘶力竭的一聲呼喊。
直到此時自己和她分開,他才意識到,原來柴嫣最害怕的,是她被拋下、只剩自己一個人的時光。
他要去槐樹林見轉魂,她一路跟出;他要替師弟解圍,她一同前去;他要赴城郊客棧之約,她雖十分不願讓他前去,仍是固執跟隨。
而當她必須要與他分離時,她一定要得到他“一定會回來”的承諾才肯甘心。
聶遠又想起那晚她在月下、在自己的懷中說過的話,她說:“若君心可似我心,那年年望之相似的江月,便會永遠都在那裡,不負天下有情人相思之意。”
他只記得那時柴嫣說出這句話時,她俏臉紅得發燙,根本不敢抬起頭來。
而當她鼓起勇氣看向聶遠,卻見他卻只是在怔怔看著月亮。聶遠那時好似聾了一般,根本沒能聽見這話,倒白費了她一片深情。
其實他如何不曾聽見?這句話他聽得比任何一句話都更要清楚,他看向那夜空一彎皎皎孤月輪,只是在掩蓋自己翻湧著的心潮。
他欠著她一句話,即使他本來想說的話,並不是她想聽的話……
他答應一日沒尋到解藥,他便要當她一日的解藥……
他是鬼谷傳人,不但要會謀,還要會斷,他想起曾說過的話:“選擇沒有對與錯,只有悔與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