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在金戈鐵馬中磨練出來的氣魄,是趙將軍無法比擬的。
坐著的人很卑微,跪著的人很高貴。這大抵就是柴榮看到的光景。
“本將自然相信高將軍,只不過陛下卻未必信得過……”趙將軍又陰陽怪氣地壓低了聲音,“若要本將勸服陛下也相信將軍,很簡單,不過是高將軍動動手指頭的事情。”
年邁將軍只道是趙將軍要收他些賄賂,料想他成心為難,事已至此,也別無他法,只得嘆道:“將軍吩咐。”
“一個不留。”趙將軍道。
高將軍猛地抬起了頭,嚇得趙將軍一個激靈。他在高將軍的眼裡看到了濃濃的殺氣,那種唯獨存在於沙場、屬於一個戰場宿將的殺氣。
趙將軍扶了扶嚇歪了的鑲金兜鍪,厲聲喝道:“高行周!沒聽見本將軍軍令嗎?這些跪在地上的昭義軍叛逆,格殺勿論,一個不留!”
高行周早已雙拳緊握,切齒欲碎,看來這趙將軍是執意要借自己揚名立威,今天必定要找自己一個麻煩,無法善了。
話猶未落,只見一個跪在地上的軍士突然朝地上一甩頭盔,霍然站起指著趙將軍勃然大怒道:“今日就委屈我這殺敵的長戈,宰了你這狗東西!”
這一句話的瞬間,柴榮的思慮已經在飛速運轉。這一戈下去,眾好漢們自然痛快了,昭義軍卻就成了第二個天雄軍,再也無法回頭。
軍中任職的父親郭威,也就走上了或是揚名立萬、或是屍骨無存的造反之路。
當今川蜀已被孟氏穩住局勢,總攬蜀中諸軍;南有吳楚,北有石敬瑭和契丹大軍。此風雲交會之際,僅憑一鎮之地,一軍之力,自立實為不智之舉。
柴榮離臺下不遠,急忙一個飛躍,伸劍擋在那軍士的長戈之下,又趁那軍士只顧著眼前趙將軍,不曾理會旁邊,一個近身擒拿將他關節扣住,卸下了手中長戈。
“走狗!”那軍士口中猶在大罵。
柴榮仍在貼身將那軍士反手扣住,趁機貼到他耳旁微聲說道:“你若想活,便聽我的。”
說罷,柴榮用劍鞘一磕那軍士腿彎,讓他跪下,柴榮也隨即跪下道:“小人柴榮,見過趙大人。”
那趙將軍早被嚇了個不輕,被柴榮救下,仍是心有餘悸,連忙道:“你是何人啊?”
“稟將軍,小人無官無職,家父郭威在昭義軍官任武騎尉。此人大逆不道,恰巧被小人撞見,不如交由家父,軍法處置。”柴榮道。
郭威向來清檢,體察普通軍兵疾苦,在昭義軍中素得軍心。此時其餘軍士一聽,均已知柴榮要郭威處置,是有意要設法放過這軍士一馬,唯獨瞞住了那趙將軍不知這一節而已。
趙將軍見其餘一眾昭義軍兵士皆有忿忿不平之色,也想找個法子息事寧人,又不能折了自己的威風。柴榮給了個臺階,自己正好順著下去。
“好!好!你剛才在臺上解鬥,本將看了便十分滿意,現在又為本將分憂解難。郭將軍有兒郎如此,甚善!甚善!可謂是,生子當如郭公子啊,哈哈哈哈哈……”
“大人謬讚了,小人實在是不敢當。”柴榮謙恭道。
“好,那便全部交由武騎尉處置,唉,本將險些忘記,折騰半天,可讓那烏賊和申賊走脫了嗎?”
趙將軍話猶未落,烏平早已上前昂首道:“本大爺坦蕩磊落,向來是光明磊落地來,光明正大地走,今天就是栽在你這鳥人手裡,也要殺你幾個走狗。”
柴榮見烏平明知趙將軍已經要對他下手,仍是不肯趁剛才亂局溜走,感到十分頭痛,又要麻煩自己一番運作了。
扭頭一看,卻見“劈山神棍”申一昆也已上前和烏平並肩而立道:“烏兄,今日我申某交了你這個朋友,我二人一口刀,一根棍,殺他個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