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昏迷不醒的柴嫣,看著她小巧精緻的鼻子,她長長的睫毛,她那雙平日裡如湖水般清澈、現在卻緊閉的大眼睛。
憐惜、自責、驚慌之意同時湧上他的心頭,聶遠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有請師父來救,卻又不想留柴嫣一個人在這,雖然後院和師父等人所在的大堂只隔了一間短短的連廊。
聶遠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把柴嫣抱了起來,好似抱著一個一觸即碎的琉璃珍寶。
他剛一踏上走廊,一枚黑色飛鏢突然從眼前飛過,飛鏢插在牆上,尾巴上繫著一個紙球。
聶遠看向飛鏢飛來的方向,一個消瘦修長的黑影站在屋頂,蒙面斗篷下的眼睛正盯著自己。聶遠輕輕放下柴嫣,取下了飛鏢,再看過去,那黑影已經不見了。
飛鏢尾部的紙球中包著一點點粉末,紙上寫道:“此紙所包,便是柴姑娘的解藥,希望聶公子沒有在拆開的時候撒去。我用這包解藥和公子做個交換,三日之後城西客棧,望公子切莫失約。”
聶遠嗅了嗅那解藥,自己吃了一點粉末,覺得並無異常,便將剩下解藥一併喂柴嫣吃了下去。
片刻之後,柴嫣果然醒來,聶遠長舒了一口氣。他猶豫了一下,決定先不將此事告知柴嫣和師父,雖然事有難料,但那人總不會在昭義軍的地界光天化日下對自己不利。若是師父得知,必然不會允許自己前去。
柴嫣心事重重,欲言又止,聶遠自己心中有事,也沒看出柴嫣有何異樣。
三日內,聶遠一直為那黑衣人心神不寧,只好練劍發洩,柴嫣竟也如出一轍,柴榮和柳青每日見到她,都是一副憔悴苦悶的臉色。
這日頡跌博正在大堂和郭威飲茶,突然見聶遠錦衣華服地走了進來,聶遠向來衣著隨意,頡跌博見他打扮,頓感好奇。
“遠兒,有事嗎?”頡跌博問道。
“師父,近日無事,徒兒想……”
頡跌博向郭威致意表示自己先暫停和他的商議,隨後轉身對聶遠道:“此番英雄大會非同小可,為師真怕出了什麼麻煩。”
“師父,我……”聶遠有些喪氣,不知該作何回答。
“師父,近日城中各路武林人士彙集,徒兒擔心不免邪門歪道趁機混入,正想派人暗暗調查一番,只是下屬皆是難堪大用,只怕誤了正事,徒兒親自暗訪,又怕耽誤了府中事務,正要麻煩師兄幫忙了。”柴榮突然面向聶遠抱了抱拳說道。
柴榮向聶遠眨了眨眼,聶遠隨即會意,連忙道:“弟子分內之事,不敢言功。”
聽完這一出,頡跌博哈哈大笑道:“師弟入門數日,便幫著師哥偷懶耍滑。”
聽到此話,郭威唯恐頡跌博真是責備,連忙道:“在下家教不周,前輩勿怪。”
“不怪,不怪。”頡跌博笑道。
後院之中,柴嫣正蹲在花叢前,此時已是盛夏,北地名花多已在春季開過,此時柴嫣面前的,是一簇簇她叫不上名的小花。
她手裡握著一小束深藍的花兒,用一雙水潤清澈的眼睛,仔細數著那許多朵和她小指指甲一般大的小花朵都有幾片花瓣。
花瓣細而小,柴嫣數得累了,百無聊賴地把這束小藍花扔進了花叢中,歪著頭看天。
他們一行人回到郭府前,柴嫣一直穿著一件不合身的粗糙護身甲,也一直因為經歷生死之別、感染風寒和長途跋涉而面容憔悴,頭髮散亂。
而這時,她已經穿上了一件淡粉色的長裙,披著一件輕薄的絲綢外衣,黑髮流水般鋪在她的背上。
她的眼神中流露著淡淡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