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都下去!”知縣王富春摘下官帽並退左右,低頭揹著手在房裡踱來踱去:方才那狄都監來時說是韓相公囑他去益州公幹時務必來此代為問候……近一年來我私下於韓相公軍前多有助力,此皆隱秘之事不可為外人道,韓相公此時遣此人前來又無特別囑託和書信卻是為何?…………
王富春走到桌前用茶筅拂了一下茶湯,旋即又放在桌子上,眼前浮現起兩年前在京師開封府外他與韓相公分對飲春酒作別時別時韓相公之言:我與賢弟昔年同勘開封疑獄,感佩賢弟恤民慎刑之德,此番兄去西北即主進取以補正夏經略退御之缺,軍需資財皆憑中樞調運但三司轉運多有遲延或撥付不足,如去年鄜延路請撥鐵甲萬領,至歲末竟只得三千,賢弟既得呂相舉薦而擢升三司部判官,但有請萬望賢弟能助我一二!
王富春思籌半晌不得解:想是我任知縣兩年只在錢糧、安民、開市之間計較,朝堂政事卻無暇顧及……“來人,把沈師爺請來,就說我有要事相商。”
“喏!”
沈師爺於錢莊買賣代為走動於州府和京師,平日也與中樞衙內們開辦的的商號掌櫃多有往來,且問問他看西北至中樞情勢如何。倒是王賬房被殺一事且得用心處置,若只是尋常殺人劫財倒也罷了,若是……此干係重大,我需細細查證再計較是否修書與呂相。
“東翁喚我?”一身著素色直裰的精瘦老人走了進來“你等皆在外五步守候,不許他人近前”沈師爺捻著灰白長鬚吩咐到隨即關上了後堂大門。
“噢?”王富春以手示意沈師爺坐下說“師爺可有指教?”
“只有些許疑惑……”沈師爺正了正頭上黑邊青巾,靠穩圈椅梅鵲背靠後緩緩道“東翁喚我想必也是因為此事吧。”
“師爺果真知我!”王富春端起几案上建盞放於沈師爺手邊,拂衣坐在沈師爺邊上“師爺與我相交於微末,自我為官以來只專於計較當職之事,宦海世故都倚仗師爺代為謀劃,今日之事師爺以為如何?”
沈師爺從腰上接下算袋至於茶几上“還是東翁先告知我這督監來意如何,其出入竟只他一人而無隨從豈不奇怪?”
“哦,方才來的乃是狄姓都監,言說是西北軍前立功回京受封都監”王富春拂了拂袖子“他持樞密院文書,言韓經略已上書樞密院請即撥付去年鐵甲未盡數,並時以依入中法募商賈納鐵於秦鳳路,三司核驗後發交引五千,鐵百斤兌茶鹽一引,鐵料悉數交益州併成都府路諸作院。範樞密料定轉運司定然拖延時日、剋扣數目,遂請樞密院加急文書命其轉道益州督查都作院鑄甲之數。”
“原來如此”沈師爺輕輕叩著圈椅繼續問道“方才我在後院觀東翁引他至後堂時只得他一人,為甚無有隨從?莫不是親隨在堂前等候?”
“非也,門子報狄都監至我親自出門相迎,確只他一人立於門外。”王富春起身踱步“八品都監,既無親隨亦不束髮,只一身官衣、***刀、背一行囊而已,在縣衙之外甚是扎眼。”
“大人,大人,我回來了!”門外傳來一門子的聲音。
“進來吧!”王富春走到後堂前臺階上橫著的大書案後坐下。
一會布短衣繫著黑色腰帶的門子走了進來,關上門後躬身立於階下“大人,那指揮出得門去在通河橋市場出手幫一位莽撞小廝償了損毀酒錢百文,其後便到涎香樓換了甚葛布短衫便隨那小廝到東城灣碼頭米麵攤吃米麵……”
“嗯?你說他換了葛布短衫?”沈師爺插嘴道。
“是,我看得真切”這門子轉頭對著沈師爺道“一莽撞小廝在市集撞翻了他人兩瓶殘酒,那指揮甚是欣賞小廝身手,是以百錢替他解圍。其後便去了涎香樓,片刻間就換了衣衫出來。”
“噢?……”王富春也是不解,抬手招呼這門子“後來他又何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