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高興地從地上爬起,不顧滿身髒汙向他奔去。這一次,他不再對他冷冰冰的,而是如當初關外一般,溫柔的、緊緊地將她擁入懷裡,似要將她揉碎了鑲進骨血之中。
可惜這個擁抱沒有太久,不過片刻他便推開了她。
“將軍,定要平安歸來。”她知道,如今山河破碎,滿地硝煙與戰火,四處斷壁殘垣,他是保家衛國的將軍啊,兒女情長在此刻顯得太過寂寥可笑。
所以她不求任何,只求她的將軍能平安歸來。
“等我……”年輕的將軍目光復雜地望著她,那句等他回來就娶她的承諾,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最後卡在喉頭變成了:“等我趕走敵軍,回來便送你回家。”
說完,他帶著殘餘部下,身影遠去。
顏皎月望著他的背影,淚如雨下,已是泣不成聲。
這一年,戎狄大軍破城入境,一路燒殺搶掠,直搗皇城。幸得謝家小將帶領殘餘部下,及四處搬來的救兵將之攔於皇城百里之外。
但屋漏偏逢連夜雨,與此同時,大鄴周邊不少小國見大鄴勢落,亦想伸手分一杯羹,便紛紛向大鄴發起進攻。
一時間,大鄴腹背受敵,百姓陷入水深火熱當中,民不聊生。
而大鄴與戎狄這一戰,大鄴良將戰死無數,惡戰了兩年之久,才堪堪將一眾戎狄大軍,和周邊妄想分羹的狼犬趕出大鄴境內。
也是經此一戰,百年悍將謝家,滿門老幼婦孺皆戰死,唯剩謝家七郎一人。
夢裡的顏皎月再次見到謝七郎,是在兩年後的暮秋。
彼時,他已經擔任起了雁洲軍主帥一職,一身黑甲,神情肅穆,看著冷漠又讓人心疼,身上更是再沒有了屬於少年人的肆意瀟灑。
她的將軍啊,似乎承受了許多。
她遠遠地望著他,看著他帶著他的雁洲軍收復失地凱旋歸來,百姓們夾道相迎。看著他冷漠地從她的面前走過,清風帶動著她慌忙埋下頭的髮絲。
她知道他沒有看到他,更不可能認出她,而她…也沒有勇氣再喚出一聲“將軍。”
本就是雲泥之別,如今的他於她,更是遙不可及了。
她好似…更沒資格留在她的將軍身邊了。
人群漸漸散去,她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雁洲軍離開的方向,許久許久,才撿起被人撞掉在地上的菜籃子,轉身離開。
遠處,不知從哪裡飄來一片紅楓,在半空被風捲了一卷,輕悄悄地落在她有些佝僂的肩上,更顯得她的背影是那麼的孤寂和單薄。
而她沒有回頭,也沒有看到,在她身後在那高高的城牆上,有個筆直的身影一直在注視著她。
夢外的顏皎月沒有回頭,做夢的顏皎月卻看到了。
她高揚著頭,想去看那身影是誰,可還沒等她看見,夢中的一切像是要崩塌了一樣,所有色澤突然全部斑駁蒼白了起來。
而城牆上的那抹身影,也在她面前一點點透明,再漸漸消失,而後讓她從夢中驚醒。
又是那個夢。
“嬌嬌兒,你醒了,你嚇死我們了。”
耳邊有聲音傳來,顏皎月猛地睜開眼睛,才發現莊氏和小妲都圍在她床邊,兩雙眼睛此刻正直勾勾的盯著她看,眼中無不都帶著擔心。
“你們……我怎麼了嗎?”她一臉疑惑,不解的望著她們。
她不就是睡了一覺,怎麼醒來都這副擔憂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