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前。
“我發誓善待弱者,我發誓勇敢地對抗強暴,我發誓抗擊一切錯誤,我發誓為手無寸鐵的人戰鬥……”
還在赫裡福德經營小小靶場的加布里爾此時終於煩躁的掏了掏耳朵,望著在自己面前雀躍的轉來轉去的約瑟夫,嗤笑:“停停停停停,不就是你祖先一直侍奉的雪萊家終於同意你也成為他們的騎士了嗎?你也犯不著在我面前唸叨兩個小時你的宣誓詞,怎麼?給我上眼藥水?”
“不是的,老團長,”約瑟夫終於停下腳步,眼底裡閃爍的是一股少年般的光芒:“雪萊家在騎士團和騎士這個階級被大幅改組,並且每個家族都嚴格的不能再擁有騎士的當下,還肯冊封我,真是,榮幸萬分……”
“這也是雪萊家有種,敢和帝國的政令對著幹,不過也是這些家族應該的。我們這種騎士世代侍奉他們,但帝皇一嗓子,卻又全把我們拋棄了,算什麼?”加布里爾點點頭,卻忽然搖搖頭:“說實話,最近的事情讓我有一種感覺,我們騎士和貴族的的情人小妾沒什麼兩樣,主家稍微給個名分,我們就會高興的上了天。”
約瑟夫聳肩,微笑:“不對,按您所說,騎士應該是貴族的正室才對。我們用武力保護貴族,奉上忠誠。而貴族則把我們從生下來只能種地種到死的命運中解放出來。千年來都是如此,而近幾十年才冒出來的帝國,倒更像強行把騎士和貴族分開來的第三者。”
加布里爾似乎覺得這個話題有些奇怪,按他的話說,有些蛋疼。敲了敲桌子,又抽了口雪茄:“說起來,雪萊家現在的家主怎麼樣,幾歲了?男的女的?”
約瑟夫忽然愣住。
約瑟夫對今天在雪萊家的宅邸中舉行的冊封儀式記憶猶新。空氣中流轉的薰香的味道,冊封時劍身拍在自己肩膀上的力度,雪萊家高高懸掛著的家徽。可持劍的家主呢?是因為逆光自己沒看清他的臉?還是說……
自己根本就不在意?
加布里爾嘴角輕抬,他忽然坐起,拍了拍約瑟夫的肩膀:“只在乎‘雪萊家’本身?這也不錯。但連家主的模樣名字都不記得,可有點太過分了吧。去補補,免得才當上騎士就被辭退咯。”
約瑟夫點頭,恍惚間,卻覺得周圍越來越暗,加布里爾的樣子越來越遠。他甚至不敢確定自己的所在,只是覺得自己剛剛似乎目睹了什麼極為可怕的事情。本能間,他在逃避,想離自己看到的東西遠一些,更遠一些……
“約瑟夫!”
騎士忽然回過神,周遭仍是一片黑暗,只有一箇中年男性在自己面前,只有他辦公桌上橘色的煤油燈唯一的光源。
約瑟夫忽然撫胸,對男人彎腰:“坦斯肯蘭弗閣下。”
坦斯肯蘭弗微笑,辦公桌上擺著的是約瑟夫厚厚的檔案。他饒有興致的看著這名剛被自己冊封不久的騎士:“你的眷顧還挺有意思。”
“誠惶誠恐!”
坦斯肯蘭弗將桌上的煤油燈又調亮了一些,他看著約瑟夫的眼睛:“交換,嗯,交換。什麼東西都能交換嗎?”
“只要我能看到的,都能交換。”
“看到?非要是‘親眼’看到才能交換嗎?”坦斯肯蘭弗的身體向前探了一些:“唉,先不說這個。迄今為止,你的交換就沒有失敗過?”
“嗯……除開和另一些東西是個整體的,我把兩樣東西用作交換,確實沒有失敗過。”約瑟夫肯定,同時他有些不解,為什麼坦斯肯蘭弗和自己聊這個。
而坦斯肯蘭弗只是幽幽的看了約瑟夫一會兒,忽然揉了揉眉心:“唉,我本來還想再和你聊聊你的眷顧,比如整體和區域性的關係,以及……”
這名雪萊家的家主忽然打住,重重的靠向自己的座椅,看向天花板:“算了,你還是不要知道的比較好。”
約瑟夫皺起眉頭,坦斯肯蘭弗的身影又一次開始變得虛幻。知道,知道什麼?周遭的環境愈發昏暗,騎士不由得順著坦斯肯蘭弗的視線往上,卻只看見了一片模糊的虛妄。他想要逃避的事情卻像虛妄中藏著的一頭猛獸,虎視眈眈,即將向下俯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