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段漫長又令人窒息的沉默,心上被捅了一刀,但由於刀子堵住了傷口,痛,卻沒有流血。
明明受了傷,卻還要像個罪人一般遮掩一番。沒有大夫能來幫她拔刀醫治,只能自己下了狠心,由自己來拔刀。
直至半個時辰後徐丹才緩緩開了口,那不帶一點溫度的平鋪直敘,令張媽媽和雀兒都堵住了呼吸,一時也沒了主意,只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好一會張媽媽才像反應過來似的,忘了作為下人刻在骨子裡的禮儀尊卑,跳起來破口大罵徐太太和大小姐,喪盡天良要遭天打雷劈,罵得嗓子都冒煙了也不停歇。
雀兒小些,平時慣做些跑腿的活計,在外早聽過王大富人的惡名,害怕惶恐得緊。
知道若是小姐嫁到王大富人家中做妾,怕是活不成了,她估計也是要隨小姐陪嫁過去的,這可怎麼得了。
雀兒急言亂語個不停,一通不成文的論調後,卻是突然冒出一句“不行我們就逃吧?不比等死強嗎?”。
只這一句,張媽媽停下了咒罵聲,徐丹也是一愣,兩人都同時直直的看向雀兒。
雀兒到底是年紀小,自然不會考慮那些行為上的後果,只嘴快的接下去說道:“小姐要嫁給天殺的王大富人,還不如逃走算了,當這樣的小姐太慘了!”
這一句話,明明大逆不道又荒誕無比,卻像是烏雲籠罩時,無邊黑暗中閃出的一道閃電。
一束光照亮黑暗,一道驚雷叩擊心門。
這世道對於女子本就嚴苛,生活不易,一般女子怎會輕易生出逃離家中的心思。
況且深門大院,徐丹從小接受著恭謹的禮儀長大,又因身份低微,步步謹慎,不肯給人留下把柄。
“離家出走”,多麼遙不可及的想法,怕是戲文裡都不肯輕易這麼演的。
徐丹生母死前未能替她謀得一門好親事,本想著,以徐家如今想力爭上游的勢頭,加上徐太太慣會做賢名的做派,再差也是讓她去當個普通人家的正妻,再者,去做填房也是有的。
誰曾想,父親竟死於非命,徐太太也就撕破了偽裝。
眼看著命運就要由徐太太任意擺佈,她若不想認命,只有抗爭。
可是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想要抗爭,談何容易。
父親已故去,家中後院大小事務便是由徐太太做主,她有的是各種辦法能將她作踐。
所謂抗爭,徐丹當時想到的只是白綾一條而已。
逃?能逃到哪去?她沒有外家,沒有朋友,甚至手頭上也沒有多少銀錢。
她不常外出,不知方向,也沒有第二個能讓她落腳的地方。
天大地大,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裡。
可這樣的家,她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夜裡連覺都睡得不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