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隱川向他詢問結果,他也遵守約定,沒有透露姓名,只是簡單地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葉隱川聽了,瞭解了始末,雖然答應不再追究,但還是寫了份報告遞交教務部,要求他們嚴格把關,決不允許下次再在他的專業課上出現這樣的事。
此事不大不小,總之沒傳進九山家耳朵裡——或者他們其實可能什麼都知道,只是懶得為此浪費心思。還有幾十天就到考核周,大夥都把精力撲到複習和實驗上,畢竟誰也不想因為哪科掛了被依照校規單獨留在學校裡呆一個長假。
江硯不太願意回到九山家,他給學校打了個申請,要求假期留在校內自學,但負責審批那幫子人不是九山家的就是烏德希多家的,要麼就是這兩家下邊的附庸,反正那份申請兜兜轉轉地最後掛著好幾個紅章——綠章是透過,藍章是面議,紅章是駁回——回到了他的手上。
據說是奉老爺子的命令,葉隱川開始一點一點地給江硯增加大二大三的內容,並且偶爾地在帶領研究生外出採集樣本、觀摩傷員的時候帶上他。用葉隱川自己的話說,就是“你本學期的全部課程評價都在A以上,專業排名不出意外就是第一,帶上你你也聽得懂,就跟著去吧”。
新人類不僅和普通人脫節,其內部也充滿爭鬥。主動或因犯錯離開家族的新人類無處可去,往往會融入普通人類的生活,但也不乏有些鋌而走險者,在各地組成大大小小的反新人類群體。新人類和反新人類這兩批人時常發生摩擦,但因反新人類群體缺少集體組織指導,大多時候兩方的衝突會以新人類群體用小小的損失換來反新人類群體的全軍覆沒收場。
而這些在衝突中死亡的新人類,通常會成為被責任人捐獻給聯校或家族附屬科研機構,作為供科研用處的“大體老師”。
“你們明年就會用到這樣的實驗體,務必對他們心存敬意。”葉隱川說。
考試周過去,江硯取得了意料之中的全A成績。能留在葉隱川班裡的人大多都具有當科研瘋子的潛質,加之也幾乎沒有所謂家族佼佼者的顧慮,看江硯的眼神就友善多了,即使有個別仍看他不順眼的,也都很有分寸地保持距離,不會專門跑去找他的不快。
突然寬鬆一些的處境一下子讓江硯理解了那句“新人類群體尊崇實力至上”,雖然基於醫學院的尷尬地位,他沒有張貼在榜單顯眼的位置,但“託九山家的福”,在學校論壇裡九山家的官方賬號釋出的家族成績名單上,他作為九山明序列下的第一人,以全A的成績居於其他年級成員之下、大一年級的第一位。
九山家的訊息一向都是新人類群體的風向標,這份名單一出,如巨石投入湖泊,一石激起千層浪,大小家族們都熱切地對九山家成員的成績進行討論,熱度居高不下。
而江硯,自然也變成眾人口中的熱門人物。
葉隱川的脾氣,大家多少都有所耳聞,自然也知道他是不可能給江硯放水或是作弊的。這麼看來江硯此人確實是有些實力。然而很快地,討論的角度發生了改變,開始有不同的聲音發出質詢:“憑什麼九山家那麼多全A,他江硯排在前面?”
“有些人就是運氣好,給少家主看中了……”
江硯不太刷論壇,有些風聲雖然傳入他的耳朵,但並未引起他的注意。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葉隱川這兩日就要帶著一批學生到某個剛被發現的反新人類群體基地去,收集一批新的實驗樣本。江硯被分配到了向相關負責部門傳送申請檔案和撰寫收集實驗樣本相關證明的任務,每天都穿梭在葉隱川的實驗室和圖書館兩地,對照著往年的表單一點一點地敲材料對照審查,忙到圖書館工作人員來提醒清場才意識到一天已經臨近尾聲。
他抱著各種表格和參考書回到宿舍,用冷水簡單地衝了個澡,疲憊驟然爬上他的脊椎,他坐在床上對著電腦檢查表格,眉目都帶著倦色。
葉隱川只提供思路和參考格式,不作任何多餘的說明,反正不合格了就會打回來,打回來江硯就得把這十幾份檔案重頭一點一點檢查修改。期間葉隱川不會提供任何自己帶的研究生的聯絡方式,江硯沒有半點途徑從前輩那裡獲得幫助。
時間所剩無幾,葉隱川絲毫沒表現出急迫或是不耐煩的態度,或許他早已備好了備案,江硯最終有沒有把東西準時交上來都影響不到他。
江硯對著細細密密的表格一點一點對照,只覺得眼前昏花,疑心自己是要近視了。他放下電腦,帶著杯子去樓層的咖啡機裡接了一杯冰咖啡,回宿舍接著幹活。對照最難的事情就是把每個試劑的名稱核准,每條名稱都又臭又長,加上字號又小,簡直像是一群蝌蚪在眼前晃盪。
反覆核准七遍,江硯調整呼吸,把檔案統一壓縮,發給葉隱川。
終於在凌晨四點,郵箱顯示新增一封未讀信件,江硯強忍著睏意,點開,信件上只有寥寥兩句話:您好,檔案已收到,葉隱川。請聯絡:XXXXXXX。
他長舒一口氣,忍不住伸了個懶腰,將聯絡方式記下,表格書籍都收拾好放在桌上,人一躺倒在床便陷入昏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