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醫生一手接過藥箱,一手抓了他的手細究,發現這隻手三個手指的關鍵處,有淡粉色的血水從被剝落的皮層裡一點點往外滲透。
“這是怎麼回事?”楚醫生抬眼望著朱凱烈的深邃的眸光裡,是濃得化不開的疑慮。對今天的事情本他本就覺得蹊蹺,阿烈是他看著長大,從來沒有參與過這等男女的情事,而今天,他卻在他房間裡看到了這樣一箇中了藥的漂亮女子,阿烈居然為了她親自請他出馬並且自己也掛了傷。今天的事他本不願多問,但是,在傷口面前,醫生的職責和長輩的關懷還是讓他忍不住說出了口。
“不礙事,擦破了點皮。”
楚醫生重新又開啟藥箱,蘸了碘伏給他消毒,後又勻勻地給他塗了一層外傷藥膏,末了把藥遞到他另一隻手,說清楚用法用量,才起身離了房間。
睡床上的夢遙臉上的潮紅正漸次退去,雙目緊閉,呼吸平穩,安靜得像個天使。
屋外夜色漸濃,流火一樣的霓虹交匯著各色汽車的尾燈,投射在屋子裡的牆壁上,時而閃爍,時而明滅。
朱凱烈給夢遙拔了插在手臂上的吊針,拉上窗簾,和衣躺下,躺在夢遙的身邊。
一陣電話聲響起,在夢遙那個幾乎被撕碎了的手包裡。朱凱烈起身走過去。空蕩蕩敞著口的小包裡手機還在。看到閃爍的“爺爺”的字樣,他毫不猶豫地接了起來。
“爺爺好,我是朱凱烈。”
“朱……”那邊的老人立刻頓住、顯然很吃樂一驚,可不大會兒而復又問出聲:“朱先生,遙遙在你那裡?”
“是的爺爺,”感覺自己的聲音在飄、在顫,朱凱烈清了清嗓子,努力克服著謊話前的心虛和不安,“今天有個重要的緊急的專案,晚飯之後他們部門的人被我召集了來開開會。遙遙的手機剛剛落在這裡。您放心,後半夜他們會在公司宿舍休息,明天一早就回去。”
謊話兀自說完,朱凱烈居然緊張出一身身汗。他拿起旁邊的水剛喝了幾口,馮思遠的電話號碼恰巧顯示在他的手機上。他立刻又接了起來。
“朱總,您和夢遙一起嗎?你們在加班?爺爺不放心,讓我問問。”
他知道用剛剛的那套說辭能晃過老人,馮思遠這一關卻不好瞞騙。於是,他簡要地把情況說了一遍。
“這一窩子混蛋!”思遠無比憤懣、恨恨地說道,“怪不得我爺爺打他們的電話,一個也打不通。”
“高巖報了警,他們會受到應有的懲罰。你也放心,夢遙現在沒事了,醫生過來給她用了藥,她現在睡得很好。明天一早我送她回去。拜託你想辦法跟爺爺解釋一下叫老人家不要太擔心。”
“那你們怎麼在一起……”馮思遠彷彿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脫口問出。
面對電話裡夢遙的哥哥,朱凱烈無比的坦誠,他略微頓了頓,用平緩的語調,彷彿在講述著一個古老的故事:“我喜歡夢遙,已經很久了,只是她一直都不肯答應。今天下午她本來給宋逸補課,我問了家裡人她離開的原因,因為我在公司看見過她媽為難她,因而並不很放心,所以後來跟了過去,知道了這些骯髒的事情。”
一句謊話需要後續用多個謊言來圓,他覺得累,所以到不如實話實說來得痛快。
電話的那一端好半天默不作聲。資訊量之大,來得又如此之突然,馮思遠一時間有點接受不過來。靜默半晌,他想要說的話太多太多,一時間又覺得不知該從何說起。他不動聲色輕嘆一聲,只淡淡一句:“哎,遙遙沒事就好。明天她醒了,讓她給我們回個電話。”
掛了電話,朱凱烈洗了澡,重新給自己的手指關節處上了藥。可能是踹門時不小心碰到了手指,當時那種心都被提到嗓子眼兒、眼眸噴火的情形裡,他沒注意到這點小傷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