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陰中系短篷,杖藜扶我過橋東。
沾衣欲溼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清明時節,杏子花開。一個灰袍老道手執木杖,從座小橋上信步而來。
他一邊賞玩著夾河兩岸的幾株粉花杏樹,一邊隨口吟誦,念出了這首應景的詩句,看起來心情頗好。
這也無怪他道心不純。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在這最宜人的三月時光,任誰都要沉醉忘憂。他念了幾句,停下腳步,隨手從臨近杏樹蔓出的枝椏上,摘下了兩隻花朵。
老道把白瓣粉芯的杏花放在鼻尖聞了聞,然後曲指一彈,扔進了嘴裡,口舌蠕動,吧嗒有聲的咀嚼起來。
杏花性溫微苦,食之清毒養顏,被稱為“醫花”,這其中還有一個傳說:
東漢三國時期的名醫董奉,醫術高明,為人敦厚善良,治病從不收錢。醫好的病人,只需要幫他種植杏樹,輕病癒者種一株,重病癒者三、五株,幾年下來,竟然種出十多萬株杏樹,成了好大一片杏林,老百姓稱為“董仙杏林”。
杏熟之後,董奉將賣杏的錢一部分用於買藥,一部分用於買米麥去接濟貧苦百姓,大傢伙感念他的醫德,就做了一張“杏林春暖”的匾額相贈。從此之後,“杏林”佳話就流傳了開來,“杏林妙手”、“譽滿杏林”被用來稱頌醫者的回春妙術和高尚醫德,“杏林”兩字則成了醫家的代稱,而杏花也被叫做“醫花”。
老道口嚼杏花,正吃得十分快意,突聽前面幾個孩童拍手笑道:“啦啦啦,牛鼻子,吃杏花。”
老道睜開雙眼,扮個鬼臉看將過去。他生的高顴凹頰,麵皮黑瘦,頭髮和鬍子亂糟糟的好像十幾天沒打理過,一個鬼臉扮出來,賊忒兮兮的還真有幾分嚇人。那幾個頑童心裡害怕,一陣叫喊跑沒了蹤影。
老道見手段得逞,忍不住十分得意,哈哈大笑起來。
走了幾步,轉一個彎,前面現出個小鎮子。老道來過這裡,知道此處叫留馬鎮,把手裡的柳杈柺杖一拋,踢裡踏拉的走入了鎮中。原來他鞋子不太跟腳,走起路來一拖三沓,動靜倒比旁人都大了一些。
來到鎮畔的小酒鋪,老道往門外散桌邊一坐,說道:“店伴,打一壺老酒來。”
摸了摸懷裡的兩個銅板,改口道:“半壺也行”
夥計見他一副邋里邋遢的窮酸模樣,沒好氣的道:“老道爺,半壺酒小店可從沒賣過,不知道該怎麼給道爺打。”
老道眼珠子骨碌碌一轉,道:“那就打一壺。”
夥計這才懶洋洋的打來一壺酒,又拿個杯子,墩一聲放在老道桌上,怪聲怪氣的道:“您老慢用。”暗想:鹽水青豆也不要一碟,又喝得哪門子酒了。
老道拿起酒壺倒了一杯,滋溜一口喝下,咂舌眯眼,哈的一聲,滿臉愜意享受。其實這鄉野小店哪有什麼好酒,夥計又給他上的最次一種,入口寡淡無味。老道卻如飲醇醪,讚歎連連,看的夥計肚裡好笑,心想這鄉巴佬牛鼻子不知道多久沒嘗過酒味了,馬尿也能喝出玉液瓊漿的感覺。
老道喝完一杯,又倒一杯,卻不再快飲,端在嘴邊慢條斯理的細細品嚐。等到三杯喝完,摸出一枚銅板拍在桌上,喊道:“會賬!”
夥計看見桌上的銅板,著急起來,吆喝道:“道爺,板子上寫的清清楚楚,老酒兩文錢一壺,你可別消遣我。”
老道嘻嘻笑道:“你這一壺酒,能裝幾杯?”
夥計愣了愣,說道:“六七杯總是有的。”
老道一拍桌子:“照啊,道爺我只喝三杯,可不還給你留足了四杯?多出來半杯,快快倒回缸裡翻本去吧。小子,道爺我教你個乖,只消每天多碰上幾名道爺這種大方的豪客,過不了幾年,你這小酒鋪子就能屋上摞屋,變成好大一座酒樓了。”
夥計見他胡攪蠻纏,渾不講理,為了一枚銅板當街大耍無賴,當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但看他一副瘦骨伶仃的纖弱模樣,似乎伸根指頭就能戳倒,又不好真動手去打他。正沒奈何,就聽到鎮外蹄聲隆隆,十幾匹高頭大馬奔了進來。
奔到近前,為首的老者左臂一揮,十幾匹馬齊齊停下。老者道:“這裡有間酒鋪,就在此處胡亂應付一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