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怪又喝了一口,似在感慨:“而現在,你不活躍的異大陸,也有召喚師的知識在復甦、流通,”
“自豪嗎?”他問。
路禹嘴角上揚:“至少我沒有愧對神殿中守望後來者的先驅意識們。”
他沒有問那個勇敢的魔狐怎麼樣了,雪怪一向欣賞心懷樸素正義的勇敢者,儘管他總會描述這種人為“愚不可及”。
“我說雪怪……”路禹突然提議,“離開梅拉,轉轉?”
雪怪眸子微眯:“這個提議,不像是畏懼我而生起,但意圖是什麼?”
“你或許離開過梅拉遊歷,但時過境遷,也需要重新審視一番已有的變化。”路禹說,“我的家鄉有詩是這麼說的‘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寓意為,當局者,往往窺不見全貌。”
路禹強調:“為何不走出‘廬山’?”
“你認為我正在變得狹隘,無法理解梅拉的變化?”
濁魘感受到了對話中的緊張氣氛,趕緊給兩人又蓄了一杯汽水,只不過這回雪怪沒有去享受舌尖上的刺激,而是挺著身板,坐直,目不轉睛地注視路禹。
路禹不接雪怪丟擲的反問,轉而丟出了自己的疑問。
“雪怪,你自詡為梅拉諸多文明的旁觀者,並像是鞭策者,審判者般間歇性下場做出推動,為此你造成了浸染復甦,將全梅拉人的生命放置於天平之上,驅趕著他們完成‘蛻變’。”
“或許你會認為,足夠強大的實力,超乎尋常人的眼界,漫長人生帶來的閱歷讓你凌越於眾生之上,因此有權替代你眼中最愚昧的群體做出正確的決定,並且這決定是基於‘為梅拉變得更好’這一偉大的出發點。”
“但,你真的愛著梅拉嗎?”
“你在質疑我的初心?”
“不,審視你數百年的事蹟,梅拉無人可以否定你的初心,就連我的老師,也因目睹,而震撼。”路禹說,“但她從始至終,都厭惡著你,並非出於她堅信自己的道路是正確的,而斷定你是錯的這種二元觀念,而是因為……你愛著的,是一個虛幻的大陸。”
雪怪沉默,但仍在凝視。
“魔力浸潤世間的初始時代,也就是第一巨龍紀年時,梅拉大陸便已出現文明,文明綿延至今,知識傳承不斷,是生活在此處億萬生靈令這文明輝煌,令其直至今日仍然不朽。”
路禹身體前傾,迎著雪怪彷彿代表著歷史本身,那蒼老而又明亮,明亮,卻又銳利的眼神繼續說道。
“你守護的,是梅拉,可你卻對復甦梅拉輝煌時代的生靈棄之敝履,視他們為隨時可以抹去的數字,必要時應該修剪的枝杈……若是枯枝敗葉,我也可以說服自己,認同你的裁剪,但……你的憐憫太高太遠,你的鞭策也太過沉重了,你舉目即是未來,光陰於你眼中不過彈指,漫長歲月令你冷漠聰睿,洞悉世事,思索之物已經超出了這片大陸生靈思緒的極限。”
“離開梅拉,不要穿戴著‘雪怪’的外殼,以一個生靈的身份,重新感受世界。”路禹說,“不要讓自己,不像是個有血有肉的個體。”
雪怪閉上了眼睛。
“我不認同你的看法……但,我確實多年未曾離開梅拉,也許,外出,是有益的。”
“只不過,我離開之後,你能處理那些躁動的反對者嗎?”雪怪拿起已經沒泡的橘子汽水看了一眼,濁魘想要為他更換,卻被他擺手制止。
“晨曦試煉結束後,我們的聲望,會便於我們動用必要的暴力。”路禹說,“得到了知識這一希望的魔法師,會堅定不移地支援我們。”
雪怪不再多言,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