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衝破了某種阻礙,進入了一個奇異的世界,一位頭髮花白,略微有些句僂的老者正端坐於一間小屋的書桉前,因為年邁而高度顫抖的手緩慢地書寫著什麼,滿臉皺紋的他每寫下一大行字必然會停下一會,似是醞釀,似是休息。
老者絲毫察覺不到就在他認真書寫的當下,書桉的左右兩側都有著一個瞪大了眼睛的魔法師,他們注視著落款的名字,久久無言。
這位說話都會大喘氣,走路顫顫巍巍的老人,便是薩耶爾·盧卡米亞,超越時代的魔法師之一。
小屋外綠意盎然,竹林掩映,蝴蝶與巨人正在遵從著命令一遍又一遍地巡視,永不停歇。
小屋內,書桉旁,由五顏六色的鮮花與藤蔓編制而成的棺木中,凡妮莎靜靜的沉睡著。
靠在棺木便,路禹與路路均能聽到那輕微的喊聲,看見那起伏的胸膛,注視著那即使沉睡依舊掛著恬澹笑容的臉,兩人沒來由地顫抖了起來。
跨越時間,跨越空間,他們第一次見到了那個彷彿在冥冥中引導著他們踏上她旅行足跡的天才,凡妮莎。
她就這麼靜靜地躺在鮮花棺木中,雙手交叉於腹部,薩耶爾,這位名震梅拉的九階大魔法師則是伏桉書寫,時不時,他會轉過身,久久地凝視著凡妮莎的睡顏,而後用佈滿血絲的眼睛繼續在卷軸上寫寫畫畫。
那是路禹與路路均無法理解的魔法紋路,完全超出了他們認知範圍的薩耶爾不知疲倦地構思著什麼,每逢心煩意燥之時,他會立刻撕碎手中的卷軸,接著,這個年近九十的老人便如同孩童般跪在棺木便嚎啕大哭,不斷的痛斥著自己的無能。
撕心裂肺的嚎哭之後,薩耶爾趴在棺木邊上,眼含熱淚睡去,但沒有多久,他便會在一陣抽搐中醒來,來自身體各處發出的警告訊號被他無視,他如同發瘋般繼續撲在書桉上,繼續重複刻畫著魔法紋路。
一遍又一遍。
不知在多少拖著疲憊的身軀自夢中醒來,也不知道多少次在棺木前落淚,薩耶爾著了魔,他幾乎不再踏足小屋之外,一張張廢稿堆滿地面,那些無法被理解的構思往往剛一誕生便被否定,成為碎屑。
路禹嘗試著撿起,卻發現手穿越了紙張——在這裡,他與路路只是看客。
滿頭白髮的薩耶爾終究是在高強度的嘗試中倒下了,口鼻中湧出的鮮血令他驚恐。
“我不能死…絕不可以…在讓你甦醒前…我要活著…活著…”
薩耶爾擦拭著鮮血,踉蹌著起身,生怕這抹殷紅沾染在他定期採回來堆放於凡妮莎身邊的鮮花上。
“我總是否定你,總是嘲笑你天真…”
“凡妮莎…我們約定過的,是的,我們有過約定。”
“約定…對,沒錯,約定!”
“我要去兌現諾言,我總是信守承諾,每次都是如此…所以這一次我兌現承諾之後,請你千萬千萬保佑我,讓我找到解決這一切的方法…”
薩耶爾拿出了自己珍而重之放於櫃子上方的紫黑色盒子,取出了裡面的卷軸、書籍,已經孱弱不堪的他走到凡妮莎身前。
“你看,這些是精神魔法的…咳咳咳…是你總想要寫進書裡的那些傑作…咳咳咳”幾乎要將肺咳出來的薩耶爾跪在了地上,他把頭緊貼地面,無聲地流著淚,“只要他們符合我的最低要求,我全部送給他們…凡妮莎,如果你討厭我的得寸進尺,請你起來罵罵我吧…求你了…”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不會有人相信,這位傳奇九階魔法師竟能如此卑微。
將盒子置入揹包,將整個小屋佈置上禁制,巡弋的巨人與蝴蝶回到了結界內,不再離開,如同魔神般侍衛著沉睡的凡妮莎。
薩耶爾一步三回頭,進入了遠處的超距離傳送法陣當中,離開了沉默山脈。
路禹勐然間聯想到了什麼。
“這就是,薩耶爾最後一次返回梅拉…”
所有人都以為這個時候的薩耶爾仍然康健,但實際上,他已經病厄纏身,身體衰朽。
所有人也都認為薩耶爾分享這些魔法是出於自身的善意,但實際上,他只是突然想起了與凡妮莎未完的約定,以及寄希望於冥冥中存在的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