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像是某種植物的根系,盤根錯節胡亂地攀附著,形成一種混亂的,不合邏輯的美學風格,又像是人體的經脈被拆解,分別貼上在各處,卡爾登甚至無法從這瞬間映入腦海的畫面找到一絲一毫
的關聯性,它是如此突兀……突兀得,不像是存在於現實。
門後的人形輪廓詭異地沒有隨著門與牆一同變大,而是維持著原本的大小,它像是漂浮著,緩慢地向前移動,因為參照物的緣故,速度好似龜爬,惹人發笑。
「原來如此,我還沒有摧毀煤球的軀體,它仍然在為你提供魔力對嗎?」卡爾登意識到了問題所在,「真是忠誠的召喚物啊,可你又能做什麼呢?」
「你的召喚師意識已經被怨氣侵蝕,湮滅,他無法給你下達任何的命令,你只是一個***而來的寵物罷了。」
看到那個人影還在向前,卡爾登隨手一揮,讓怨靈釋放出體內成百上千的殘破靈體,這些靈體或爬,或飄,以醜陋的姿態迎向遠方的人影。
幽暗的虛空中泛起道道漣漪,靈體齊刷刷消失。
卡爾登愣了片刻,凝視著前方,他的感知確認靈體與那個人影應當還有一段距離,遠未到接戰位置。
是參照物變化帶來的視覺差異嗎?
他正這麼想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幕令他渾身顫慄。
仍在漂浮的人影毫無徵兆地閃現到了城邦廢墟之上,那甚至不能說是閃現,像是某段時間被強硬地抹去,只留下它抵達此處的畫面。
而真正讓卡爾登毛骨悚然的是,他眼中的這道黑影每時每刻都展現著不同的模樣。
或是一個句僂的拄拐老者,或是一個身姿曼妙的少女,又或是持劍而立的武者,甚至還有模樣醜陋的多足異蟲。
身為掌握了新時代魔法知識的人,卡爾登已經習慣了各種奇怪,無法理解的事物,然而面對一個每一次眨眼便會呈現出不同姿態召喚物,並且他腦海中始終矗立著一道巍峨,似乎能將一切光遮蔽的陰影,卡爾登所能描述的只剩下……它看上去,像是個人。
被迫欣賞著它的千變萬化,被迫在腦海中一次次與只有輪廓而不見面容的陰影對視,始終沒有感受到實質性威脅的卡爾登感覺自己受到了愚弄。
「歸根結底還是召喚物罷了,怨靈,粉碎它!」
四周寂靜無聲。
「怨靈,你的怨氣呢?」
憤怒地喝令著,卡爾登轉過身,卻發現不知何時起,自己來到一片未知的區域。
沒有怨靈,沒有煤球,沒有城邦的廢墟,這裡只有灰濛濛的天穹,與望不到頭,死氣沉沉的荒原。
荒原地平線的盡頭,那矗立在卡爾登腦海中的陰影躍入了現實,仍是遠方不起眼的一個輪廓。
卡爾登這時冷靜了下來,它操縱魔力緩慢向這處無垠空間唯一有辨識度的方向前行,然而那個黑影像是永遠與他鎖死了距離,無論他或快或慢,始終維持著原本的大小。
沒有日月,沒有星辰,缺失參照物的卡爾登憋著一股氣連續追逐,不知過了多久,他望著遠方仍然存在的黑影,向著這處「幻覺」空間四處出擊。
或是使用引以為傲的死靈魔法轟擊大地,或是釋放出體內馴服的靈體向著天穹之上進擊,然而一切均是徒勞,這片世界沒有給他任何反饋,魔法釋放便像是被虛無吞噬,掀不起一絲漣漪。
「別惹人發笑了,曲曲一個幻覺就想讓我崩潰嗎?」
「你的主人軀體內的魔力是有極限的,我倒要看看你能將這個幻境維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