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玲還沒反應過來,就進來倆太監,將口喊“陛下饒命,陛下饒命”的鉤弋夫人架了出去。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也沒人知道他們說了什麼。當外面的聲音越來越遠,消失不見的時候,皇帝的身子又躺下去,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這個空擋,整個寢殿空無一人。劉玲緩緩走近床榻,注視著榻上那個她稱呼為父親的人,他還是那樣的冷血、還是那樣的無情、還是那樣的威勢凜凜、還是那樣得不可侵犯。
“父親,你這是何苦呢?”劉玲也顯出真容,淚水成河,同樣跪坐在剛才趙婕妤跪坐的地方。
“誰?誰在喊朕?誰在喊我?”似乎聽到了女兒的聲音,劉徹馬上就睜開了眼睛,四處觀看。劉玲馬上隱去身形。可他還是看見劉玲慢慢隱去的身影。
“琳兒,是你嗎?真的是你嗎?我的琳兒,我的長公主?你在哪?”親情匱乏的劉徹,終於在親人的召喚下,褪下了一切的威儀,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更像一個慈祥的老者,一個無助的父親。甚至翻身爬下床榻,妄圖去抓住那個已經消失的身影。
劉玲的眼淚模糊了視線,模糊的視線中,那個被急忙跑過來的太監扶起的瘦弱身影,可兩隻眼睛依舊在四處尋找,兩隻幹搜的手向前搜尋的試探:“我的女兒,我的長公主,為父看見你了,你出來呀!出來看看我。”幾次三番,劉玲忍不住想要出來相見,這是自己的生身之父,這是給與自己萬千寵愛的父親,他現在剩下的時間不多了,這次見面就是永別。
最後,還是理智戰勝情感,小三說的對,見了面又能如何,任何人都改變不了結局。相反,她一旦現身,反而會給大局帶來變數,一則,基地的規則不允許,二則,她會打亂父親的一切安排,會給朝廷帶來動盪,因為她不僅是皇家的人,還是衛家的人,還是曹家的人。
劉玲用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生怕“父親”二字脫口而出。這就是天家的無奈,在利益面前,一切都得割捨,包括親情、愛情。
忍受如刀攪般的心痛,她還是慢慢的向門邊移去。那邊還有一個可憐人,自己沒遇到就沒遇到了,既然自己遇到了,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這是一隻因崇拜英雄而一頭撞進老虎嘴的小白兔。
掖庭她知道,是後宮嬪妃居住的地方,掖庭獄他也知道,那是關押犯錯嬪妃和宮女的地方,五祚宮不像長安皇宮那麼大,不消一刻,劉玲便找到了關押趙婕妤的地方。
掖庭獄雖然叫獄,卻不是真正的監獄,而是一個普通的房間,在這裡主要是禁足之所。隨著皇帝的年歲逐漸增大,和這次到離宮的安排比較匆忙,後宮的嬪妃跟過來的很少,掖庭基本沒人居住,顯得很空寂。
在一間宮室門前,立著倆太監,劉玲知道,裡面就是鉤弋夫人了。劉玲將倆太監弄暈後,顯出身形,推門進去。屋內還有倆太監,以頭觸地,口裡不停“請娘娘昇天”勾弋則癱坐一旁,目光渙散,雙目無神,嘴裡無勞的唸誦:“我才24歲,我不想死。”
房梁中間懸掛一條白綾,靜靜的,雪白的,似乎在嘲笑和等待。其下是一條高几。看見劉玲從背後將倆太監弄暈,婕妤並沒有出現什麼反應,只是本能的跪正了,她不知道來者是何人,也不知道來者有何目的,只是不停地磕頭:“皇上開恩,皇上饒命”
劉玲用手托起她的下巴,把一顆藥丸塞進勾弋的嘴裡。已經崩潰的勾弋本能地抓住劉玲扶起她下巴的手,似乎抓到一顆救命的稻草,連將不知是什麼東西藥丸都嚥下了,也沒感覺,目光中充滿希望:
“皇上不殺我了?皇上原諒我了?”劉玲無言的搖搖頭,稍等幾吸,她在等藥效化開。
在不停地:“皇上是不是不殺我了,皇上是不是原諒我了”語言中,勾弋慢慢地倒在地上,那雙充滿希冀的眼睛也慢慢的閉上了,當然語言也停止了。
“能不能逃過這一劫,就看你的造化了。”劉玲的身體開始逐漸淡化,歸於消失,她不能將趙氏直接擄走,那樣會給父親帶來衝擊,會惹起父皇的殺心,更會帶來新一輪的血雨腥風。
隨著大門的關閉,屋內屋外的太監也隨即醒了過來,他們茫然對相互看看,又自己上下打量一下,並無什麼異常。趕緊衝進屋內,看見趙婕妤無聲的趴在地上,他們都鬆了一口氣。
人還在就好,不管是死是活。就是活著,他們也得把她弄死,這是皇命!看到倒在地上的身體,四人手忙腳亂的摸脈搏,探鼻息。得到確定的答案後,四人就是不是還要掛起來商量了一陣,最後結果是,管他真死還是假死,反正馬上埋了,就是假死也活不了。就因為這個商量的結果,我們可憐的婕妤,十幾歲就為皇帝生下龍子的小母親,才逃過一劫。
十幾個人抬著棺材,來到郊外,墓坑已經挖好了。從下令處死到把屍體抬到這來,不過倆多時辰,一切都很有序的進行。墓坑也肯定是提前挖好的,不然倆時辰,又是深夜,根本就不可能完成。下葬完畢,只在墳頭擺了三塊石頭,作為標記,一行人便離開了。
當那一行人的火把的火光徹底消失了,劉玲才顯出身形。她站在墓前,看著就這麼草草埋葬的墳墓,也感到一陣淒涼,人命在皇權面前,還不如草芥,自己的母親、弟弟、妹妹都是這麼的草草地死掉,也這麼埋葬了事。
在皇家,除了那個在最頂端的一人,其餘的都是草芥,不管這個草芥平時如何的光彩耀目,如何的高大偉岸,就是長到參天,也不過是一顆參天草芥。
在皇家尚且如此,皇家以外呢,他們連草芥都算不上,最多算一粒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