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弘殷死在了五月初七的凌晨,當第一抹陽光攀上屋簷時,他枯槁的胸腔停止了跳動。
據給趙弘殷看病的郎中透露,趙弘殷臨死前已經失去了絕大部分知覺,四肢無法動彈,嘴巴也吐不出半個字,走得可謂甚是安詳。
李延慶心中並無多少波瀾,歷史上的趙弘殷大約也是死在今年。
再說這年頭的武將戎馬倥傯大半輩子,身上估計各種傷痕暗疾,年紀大了渾身都是病痛,壽命不長實屬正常,趙弘殷年近六十,在此時的高階武將裡都算長壽的。
不過趙弘殷畢竟身份特殊,死的時間也有些特殊,他身前遙領嶽州防禦使,差遣為侍衛馬軍右廂都指揮使,算是周朝在淮南折損的武將中級別最高者。
想來朝廷應該會給趙弘殷很高的追贈待遇,不過這也沒什麼用,趙弘殷人都沒了,而且隨著他的去世,趙家在禁軍中的影響力毫無疑問會有所削減,趙匡胤年紀輕輕,不一定能駕馭好他父親留下的人脈,能不能借機發揮一波呢?
李延慶一邊思考著,一邊穿好衣物,問李石道:“尹崇珂醒來了沒有?”
“沒有。”李石言簡意賅。
尹崇珂昨夜將自己灌了個爛醉如泥,不睡到日上三竿都難以清醒。
“嗯,我要先去州衙一趟,等他醒來你和他打聲招呼便是,趙弘殷死了,這事兒不小,州衙又少了判官,這陣應該會很忙碌。”
吩咐完李石後,李延慶匆匆梳洗用餐,帶著幾名親衛打馬趕往州衙。
剛進入州衙,李延慶就被知州馬崇祚叫了過去。
“李推官來得正好,老夫正要派人去請你過來。”馬崇祚很是客氣,這些日子他算是看明白了,整個滁州就屬李延慶最為靠譜,是他唯一能仰仗的人。
李延慶問道:“知州派人去六合縣報信了麼?”
“已經派人去了。”馬崇祚感慨道:“想不到趙防禦這等勇將竟會客死異鄉。”
李延慶再度問道:“趙太尉府上的人怎麼說?”
“那王仁贍來過一趟州衙,說是要等趙太尉的指令。”馬崇祚接著說道:“還好趙太尉離得不遠,不然這事還真不好處理。”
這年頭講究一個落葉歸根,稍微有點身份地位的人,死後都必須回老家祖墳安葬。
但此時交通極為不便,趙弘殷祖籍在河北,靈柩勢必要運回河北下葬,在這兵荒馬亂的時節,將靈柩從淮南千里迢迢運回河北,可謂是難如登天。
李延慶淡然道:“那等著便是,此乃趙家家事,咱們盡分內之責即可,正好六合縣戰事已畢,趙太尉今日之內應當就能趕回滁州,咱們不必越俎代庖。”
馬崇祚當然也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點頭附和道:“推官所言極是,橫加干涉恐怕會惹惱了趙太尉。”
李延慶提議道:“不過夏日炎熱,不利屍身儲存,依下官之見,知州可派人去趙府問一問,若是趙府缺棺木、藥草,咱們州衙也可幫襯幫襯。”
古代落葉歸根最大的問題,就是屍體難以儲存,寒冷的冬季還好,嚴寒就是最好的冰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