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代的諸位皇帝中,論重情義,郭榮絕對名列前茅。
張守恩伺候過多位帝王,一直兢兢業業,卻始終都在內侍的中低層打轉。
直到郭榮即位,才將張守恩提拔為從五品的大宦官。
對郭榮,張守恩是既敬重又感激,絕不敢有絲毫背叛。
“陛下,臣並非在為李重進說話,只是淮南戰事久懸不決,於國而言,絕無益處,對陛下來說,更是一樁心病,臣之拙見,專業之事就該交給專業之人,陛下乃是一國之主,當心憂天下,既已讓李重進負責淮南戰事,那就應當給予他足夠的信任。”
張守恩字斟句酌,生怕郭榮誤會自己是李重進的說客。
郭榮聽罷,仔細想了想,臉上露出開懷的微笑:“你說的對,既已將軍隊交給李重進,那就應該相信他,放手讓他去幹。”
說罷,郭榮輕輕往御榻上一靠,慨然道:“想當初,先帝在位時,曾多次囑咐我,稱李重進並無反意,讓我即位後多加信賴李重進,我當時深以為然,想不到,即位三年來,竟差點忘了先帝的囑託。”
郭榮剛登基時,謹遵先帝郭威的遺囑,提拔李重進為侍衛親軍都指揮使,對李重進可謂是信任無間。
但或許是因為郭榮登基後意識到了李重進的威脅,這“蜜月期”僅持續了短短的四個月便宣告結束。
郭榮嘴上雖然說著要重新相信李重進,但張守恩明白,這只是郭榮目前的無奈之舉。
若是朝中還有能獨當一面的大將,郭榮又何至於重用李重進?
張守恩繼續進言:“陛下,先帝如此囑咐,應該也是看中了李重進的領兵之能,不過此人頗有野心,不可不防,待淮南戰事一了,陛下當伺機將其召回開封,除其兵權。”
郭榮不假思索地說道:“這是當然,接替李重進的人選已經有了,李重進固然能征善戰,不過趙匡胤、向訓、韓通、李繼勳、韓令坤他們也不差......”
說到李繼勳與韓令坤,郭榮的面色霎時沉了下來,聲調也低了不少。
郭榮對這兩人是寄予過厚望的,超擢提拔他們,就是為了讓他們替代李重進。
可結果呢。
李繼勳因為懈怠軍務,致使唐軍襲營成功,如今已被貶出禁軍,去了孟州當節度使。
韓令坤今日在殿上又出言頂撞郭榮,完全辜負了郭榮的期望。
張守恩察言觀色,當即安慰道:“陛下,假以時日,他們完全可以取代李重進與張永德。”
郭榮抬起右手,略有些煩躁地將面前的一摞公文粗暴地撥開:“這我知道,只是李繼勳與張永德也太令人失望了,特別是李繼勳,在淮南惹了那麼大的禍,將來如何將其調回禁軍實在是樁麻煩事。”
“陛下,若是袁彥在淮南能立下大功,那乾脆便讓袁彥替代李繼勳,相比李繼勳,袁彥與陛下更為親近,如此也可省卻麻煩。”
身為郭榮的親近內侍,張守恩經常會幫郭榮在國事上出謀劃策。
此時的宮中內侍都會接受正經的儒家教育,張守恩精通經史,身居高位也不忘時常溫習,又在宮中浸染數十載,對政治可謂是瞭然於胸。
宮中內侍都知道,張守恩雖是一介宦官,權勢卻絲毫不遜於政事堂的宰執。
有張守恩這等得力助手,郭榮處理起政務來也更加得心應手。
“讓袁彥就此替代李繼勳?”
郭榮略作思忖,輕輕點頭:“這確實不失為一個好選擇,那就這麼辦吧,讓李繼勳在孟州好生反省個幾年再說。”
李繼勳貴為當朝節度使,一個月前還擔任步軍都指揮使的要職,但他接下來數年的命運,就這般輕巧的在郭榮與張守恩的商談間塵埃落定。
商定完李繼勳的事情,郭榮的思緒又回到瞭如何處置韓令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