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處?”
柴守禮怒極反笑:“哈哈,這對王刺史當然有好處了,韓倫一倒,他手頭的田畝宅邸,可不都是你王刺史的嗎?”
被柴守禮當場戳破笑心思,王爽卻不以為忤,嘴角依舊含笑:“國舅,如今已不是武人為所欲為的時代了,這些年武人勳貴擾亂國法、危害百姓,朝廷必然要整治勳貴,而韓倫恰好撞在了刀尖上,由他出面頂罪,無論是對你還是對我,都是有好處的,這些年在洛陽,你我可沒少做惡事。”
十阿父是時代的產物。
正是亂世對武人的倚重,造就了這些為所欲為、目無王法的惡霸勳貴。
如今中原王朝歷經五代更迭,武人頭頂上的緊箍咒愈來愈緊,十阿父這些依附於武人勢力的勳貴,也必然會遭到清算。
當然了,柴守禮論外,他是當朝皇帝的生父,怎麼也清算不到他頭上。
而王爽早已看出了局勢的變化,他雖仍想繼續聚斂田畝,但從去年開始就逐漸收斂,不再掠奪普通百姓的土地,轉而瞄上了韓倫手裡那兩千多畝良田。
柴守禮冷冷一笑:“若總有一人要出來頂罪,為何不是你,非得是韓倫不可呢?”
這一問直指要害,王爽卻根本不慌:“國舅說的不錯,我也確實可以出來頂罪,只是韓倫比我更合適。”
柴守禮臉上怒意逐漸收斂:“更適合?你且說說,合適在哪裡?”
王爽早有準備,徐徐說道:“韓倫他辦事不乾淨,留下了致命把柄,譬如穆家,這是其一;其二,韓令坤在淮南得罪了竇儀,致使竇儀恨上了整個韓家,如今竇儀乃是西京留守,有韓倫頂罪,想必竇儀也能就此收手。”
柴守禮聽罷,略作沉思,旋即心平氣和地問道:“這番話術,也是竇儀教給你的?”
“國舅何須此問?”
王爽臉上浮現輕鬆的笑意:“我這話莫非沒有道理?”
柴守禮沉默了,他早已冷靜下來,心裡也很清楚,韓倫確實是最合適的頂罪人選。
而且韓倫就算真的揹負了所有罪行,也絕對罪不至死,甚至還可繼續保留勳貴身份,頂多只是面子上折損幾分。
但要柴守禮現在就認同王爽的方案,他是無法接受的。
說到底,竇儀現在的攻勢,還遠不能促使朝廷將韓倫下獄。
事情才剛剛開始,韓倫還有反抗與掙扎的空間。
柴守禮作為韓倫相交多年的老友,當然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老友就此入獄,他勢必要幫老友一把。
“王刺史的意思,我明白了。”
柴守禮從椅上緩緩起身:“今日叨擾,就此作別。”
王爽也跟著起身,面帶微笑:“我送國舅一程。”
兩人走出客廳,踏上了離開王府的迴廊。
柴守禮佝僂著腰走出幾步,突然問道:“你覺得,僅憑韓倫,當真能揹負全部罪行?”
王爽腰板挺直,揹著手跟在柴守禮身後,輕聲回道:“胃口太大,是會吃撐的,雖說天下局勢明朗了不少,但如今仍是亂世,聖上終究還是要依仗武人的,一個韓倫,就足夠填飽聖上了。”
柴守禮沉默著行了一陣,嘆道:“終究還是你看得明白。”
王爽輕輕撫著下頜整潔的白鬚:“國舅說笑了,我久居洛陽,對天下局勢早已陌生,只是天下大勢分久必合,這天下已經亂了一個甲子,是該四海歸一了,而這偉業會由聖上來完成。”
這馬屁拍得恰到好處,直叫柴守禮心裡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