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漸暖,李延慶今日未著披風,又因為需要騎馬,便穿了件前後開衩的深藍色錦袍,頭戴黑色幞頭,腳蹬革靴,整個人看起來既幹練清爽又不失富貴人家的風範。
身著湖綠色襴衫的潘臨,一眼就認出了賀彥身後的貴人,連忙迎上來:“在下張府賬房潘臨,見過李三郎君。”
“嗯,潘賬房不必多禮。”李延慶微笑著伸出手,虛抬一下:“時候不早,你還是抓緊時間帶我看看這地皮吧。”
“好。”潘臨轉過身,指著眼前黃土地,滔滔不絕地介紹著:
“簇皮佔地足有一千一百畝,平坦寬闊、土地肥沃,最難能可貴的是,這塊地皮呈一個規整的方形,我家阿郎當初也是費了老大的勁,幾畝幾十畝地收購,才湊成了這塊在開封城周邊堪稱最方正的大地皮。”
李延慶略微看了幾眼,又蹲下身抓起一把土壤,揉碎並仔細瞧了瞧。
碎土塊十分乾燥,裡邊連一點草根都沒櫻
而且二月已是播種的季節,這片土地上卻連一個人影都見不著,顯然已經荒廢了許久。
站起身,李延慶拍了拍手中的塵土:“你既然這塊土地肥沃,那為何卻無人耕種?”
“額...”潘臨一時間有些語塞,抿了抿嘴唇後略顯慌亂地道:“在下聽聞郎君收購這片土地是要建一處別院,想來是否肥沃並不要緊。”
“我確實是要建一處別院。”李延慶輕輕點頭,旋即語氣加重了兩分:“可我也不能用中田的價格來買一塊下田啊!”
一貫三百文一畝的價格,確實不算貴,但在開封周邊,下田的價格通常是九百文左右一畝。
即便眼前這塊田地連成了一個佔地一千多畝的整體,稍有溢價,卻也不應該是一貫三百文一畝,頂也就一貫。
在開封周邊多得是肥沃的良田,地力貧瘠的下田甚少有客戶願意租種。
畢竟人力有時而盡,此時即便是最強壯的農夫,再加上一頭健碩的耕牛,一年到頭頂多也就能耕種三十畝農田。
而客戶租種土地,按照此時的傳統,要與主戶五五分成。
種上田也是種,種下田一樣也是種,耗費的精力是基本相同的,而一畝上田每年的產量,卻能抵得上兩畝下田。
社會上的勞動力本就不足,客戶在此時都是香餑餑,自然只會租種肥沃的上田或者稍差的中田,基本不會有客戶願意租種下田。
眼前這片田地毫無疑問就是下田中的下田,根本就租不掉,這也是張美急於出手的原因。
張美當初是不是被人忽悠了,怎麼買這麼多下田?李延慶在心裡默默吐槽著,打定主意要繼續壓價。
潘臨起初看李延慶十分年輕,本以為會是個容易糊弄的衙內。
如今看來,卻是自己看走眼了,潘臨暗暗咬了咬牙關:“李三郎君明察秋毫,這塊地皮確實都是下田,我家阿郎臨行前吩咐過在下,願意作價每畝一貫一百文賣給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