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後,本次審案的主官,左諫議大夫王敏,終於帶著一個指揮的禁軍姍姍來遲。
這位王諫議倒也很是性急,也許是在京中受到了郭榮的催促,王敏一到宋城,屁股都沒坐熱,就要開始審案。
那就審唄,宋州的三位主官表示所有人證物證都已備好,隨王諫議審,想怎麼審都可以。
王敏先是召來竹奉璘死亡當日,在州獄中當值的十個獄卒。
陳州推官彭美將獄卒們分隔開,挨個審問,獄卒們皆一口咬定,都說那天絕對沒有任何外人進入州獄中。
獄卒們聲稱,竹奉璘是趁著獄卒們早間換班的空隙自盡的,而且竹奉璘死亡前夜,也沒有獄卒開啟過竹奉璘的牢房。
王敏又召來仵作,仵作是一個老頭,在宋州州獄當差快有三十年了。
仵作直接出示了竹奉璘的驗屍文書,上面還蓋了宋州府衙的大印,上面顯示竹奉璘是死於失血過多,除了手腕處的割痕外,身上並沒有任何多餘的傷痕,開胸驗屍後,也沒有中毒的跡象。
至於管州獄的宋州司法參軍,是一名新近的明法科進士,來宋州為官才半年不到,竹奉璘死的時候他正在家中睡覺,所以他是一問三不知。
總而言之,竹奉璘就是死於自殺。
得到這一預料之中的結果後,王敏和陶文舉合計了一番,決定動刑。
王敏此番來宋州審案,就是來要一個說法,以平息郭榮的憤怒。
既然都說竹奉璘是自殺,那管州獄的司法參軍,以及州獄裡的獄卒們都逃不脫一個翫忽職守的罪名,有理由動刑。
十個獄卒趴在地上一溜兒排開,被二十根長而粗的木棍狠打屁股,州獄的大院裡一時間屎尿橫飛,慘叫聲震天。
然而就算十個獄卒都被打得皮開肉綻,直至昏死過去,也無人出聲推翻自己的供詞。
天已漸昏,王敏早早離開了州獄大院,和陶文舉在州獄的公廨內議事,留了彭美在現場盯著。
“莫非這竹奉璘當真是自殺?”王敏今年四十歲出頭,留著一縷山羊鬍子,聽到外面的慘叫聲漸漸停息,臉上露出不解之色。
此時的刑棍,是由後唐朝的莊宗專門加粗過的實心木棍,足有成年男子的小臂那麼粗,五十棍下來,再精壯的漢子也是活不成的。
王敏剛才命令彭美給獄卒們一人二十棍,已經是極重的刑罰了。
可即便如此,仍然沒有獄卒招供,都只是高呼冤枉直至昏厥。
王敏心中已經開始相信:竹奉璘確是自盡而亡,一個犯了死罪的官員畏罪自盡有什麼稀奇的呢?這事情太常見了。
陶文舉端坐在王敏的下首,目不斜視地盯著腳下的地板,回想著今日上午與吳觀的交談。
在王敏還未到宋城前,陶文舉曾上門拜訪過吳觀,兩人倒是摒棄前嫌,和和氣氣地交談了半個時辰。
然而每當陶文舉要談及竹奉璘一案時,吳觀就會岔開話題顧左右而言他。
所以陶文舉並未從吳觀那獲得任何有用的資訊,這令他覺察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
“陶舍人,你有何看法?”王敏不耐煩地敲了敲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