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示也貼了嗎?”陶文舉又問道。
“貼了,貼了,都照著叔父的意思寫的,十天之內不交稅,再殺一百,一百人。”陶爽哆哆嗦嗦地說道。
陶文舉眼睛眯得更細了:“事情都辦完了就去休息吧,明天還有不少事要做的。”
陶爽跌跌撞撞地走到門口,停頓了一下,不知從哪裡來了勇氣,聲音中帶著堅定地說道:
“叔父,既然已經認同了吳書記他們的方案,為何還要大費周章,把屍體掛到城門口呢?只要稅收上來了,目的不就達到了麼?殺人也就殺了,還要如此做法,是不是太過侮辱人了?小侄以為,應當將屍體還給各家,入土為安!”
古代一直講究的是落葉歸根,入土為安,把人的屍體掛在城門口公之於眾,是對於一個人,甚至是對於死者一家人極大的侮辱了,作為一個讀過儒家經典的年輕儒生來說,陶爽的仁慈並未被徹底磨滅。
自陶爽說到方案兩字開始,陶文舉的眼睛就睜開了,看著陶爽義正言辭的樣子,他的臉上泛起了懷戀的神色,真的很像二十年前的自己啊,膽小、幼稚、什麼都不懂,偏偏胸中還有口正氣。
等到看著陶爽說完,陶文舉才瞪著他高聲道:
“你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你又懂了?這叫做兩手準備,你就知道陛下和李重進就一定會同意這方案?就算同意了,想要那些農戶借錢難道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嗎?對於一幫不交稅的刁民,還要讓他們入土為安?
就是因為你這樣的東西太多了,天下才依舊四分五裂!契丹狗才能年年欺負到我們頭上來!空有假道德,假仁義,屁事都做不了,還仗著我狐假虎威。你什麼東西?還敢來教訓我?滾回去睡覺!”
可憐的陶爽,懷揣著做官的夢想投奔叔父。剛到開封來沒幾天,就和叔父急匆匆地趕往宋州,陶府上的人自然是不會和他說自家主人的不是的。他心中一直敬仰著的叔父,其形象到現在終於是徹底坍塌了。
陶文舉看著陶爽啞口無言,落荒而逃,消失在門外的夜色中。拿起桌上的瓷杯慢慢喝了一口茶水,坐回了椅子上,又翻看起了桌上的賬簿。
第二天下午,陽光依舊明媚。位於開封城西北角的李府佔地廣大,綠樹成蔭,亭臺樓閣隱現其中。
李延慶的大哥,李延順正散漫地靠坐在屋簷之下,懷中抱著個幾月大的嬰兒,小心翼翼地逗弄著,嘴角含著笑意。
“大郎,大郎!”忽的,一名侍女出現在院門口。
李延順皺了皺眉頭,停下了逗弄嬰兒的手,問道:“何事?”
“是宋州的吳書記來信,阿郎不在府中,奴婢這才來勞煩大郎的。”侍女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