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年輕的竇侃和吳觀來說,現年四十多歲快五十的趙興業看起來就老氣多了,臉上已經能看到很明顯的條條皺紋,一縷鬍子也已經是大半白色,目光略顯渾濁。
李延慶聽府上的僕人說過,趙興業乃是小吏出生,年輕時靠著通曉文書,在縣衙裡當了個手書。
後來趙興業又掌握了律法刑罰,靠著多年為吏積攢的功勞,成功升格為流外官,到快五十的時候終於是坐上了節度推官的位置。
以胥吏身份,積攢功勞,得到去吏部考核的機會,獲得官身,也是這個時代入仕的途徑之一。
李家發跡太晚,底蘊不足,再加上節度推官需要精通律法,執掌一州刑事,李重進並沒有向朝廷舉薦節度推官,還是沿用趙興業這積年老官吏。
“抱歉,抱歉,家離得有點遠,來遲了。”趙興業拱手賠禮道。
節度判官和推官亦是坐堂官,兩者需要輪流坐鎮府衙簽署公務,今天是輪到竇侃署理。
“無事,既然趙推官到了,我們現在就出發吧,可別到得遲了。”進士出身的竇侃對於禮法是十分看重的。
竇侃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的兩個親隨跟上自己,隨後則是吳觀和李延慶,再然後是趙興業以及府衙的幾個低階官員,最後則是數十名壯大隊伍聲勢的府衙各部門胥吏。
一行人呈一條長龍往宋城西門而去,幾個有官身的和各自的隨從騎著馬,其餘人自然是步行。
竇侃回頭望了望隊伍說道:“哼,讓我們去會會這位陶舍人吧。”
出了城,隊伍越拉越散,李延慶和吳觀齊頭並進,李延慶扭頭看了看後邊,發現他們兩人和前後其他人的距離已經拉開三十多米了。
李延慶傾了傾身子,壓低聲對吳觀問道:“我怎麼感覺這竇判官對這陶舍人很有些敵意啊?”剛剛竇侃聲音不小,李延慶聽得很清楚。
“那當然,他們本就不是一夥人。”
李延慶有點難以理解,這竇侃差遣是歸德軍判官,主要工作其實就是為了收稅;陶文舉此次來是為了監河南夏稅,也是為了收稅,有何不同呢?
吳觀看著李延慶一臉沒搞懂的樣子,便補充道:“陶文舉是陛下的人,竇侃卻不是。”
“那竇侃是誰的人呢?”李延慶感覺摸到了點什麼,卻還是有些糊塗。
吳觀並未直接回答李延慶的問題,轉過頭輕聲說道:“在我朝,作為一個文官,誰能讓你升官,你就是誰的人,至少明面上是這樣的。”
“那難道不是陛下讓竇侃當官升職的麼?”李延慶又問道。
“當然不是,竇侃是進士出生,錄取他的是當時的知貢舉,對他進行考核,安排他差遣的是吏部銓選司,對他進行考核,給他評價的是吏部考功司,而讓他升官的呢?是政事堂的那些人。”
所謂政事堂就是指中書省和門下省合併後的中書門下,此時政事堂中共有三位宰執,分別是範質、李谷和王溥。
“難道政事堂那些相公,不是陛下的人麼?”
“當然不是了。”吳觀轉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