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薄荷的18歲夏天沒有薄荷味,只有菸草混雜著汗的難聞氣味。
自從高考結束,她就在飛魚網咖打工。老闆摳門兒,一共就招了兩個人,她和另外一個員工白班、夜班兩班倒,一上班就是十二小時,網管是她、保潔是她、收銀還是她,忙得手腳不停,比高三備考的時候還要累。
熬一熬,熬過這兩個月,學費就有著落了。
薄荷不斷給自己打氣,把剛退掉機子空出來的那個位置清理乾淨,就聽見了九餅的聲音。
“薄荷!薄荷!一本批次的錄取結果出來了!”
“是嗎?”薄荷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回吧檯,甩了甩髮酸的胳膊,“你被錄取了嗎?”
“不知道,給我開臺機子,我去查一查。”
薄荷指著她剛剛打掃過的地方,“28號!”
九餅邊掏錢邊不忿兒,“你為什麼一點兒都不緊張,你這樣顯得我很廢柴啊!”
薄荷胸有成竹,“我可是年級第一,這點兒自信都沒有還怎麼帶著你努力、發奮、求上進啊。”
九餅開啟教育部網站,輸入自己的准考證號和大名趙玖秉,然後就看見了一行字:恭喜你已經被濱海大學計算機系錄取。
他拍了下桌子,高興得跳了起來,“薄荷,我被錄取了!”
“那就恭喜你了,也不枉我辛辛苦苦陪你熬夜看書。”薄荷拍拍他的肩膀,表情如同監護人一樣欣慰。
九餅按下激動的心情,把薄荷的資料都輸了進去,薄荷果然不出意外地被新聞系錄取了。
“薄荷,我可以跟你上同一個大學了!”
薄荷眼裡帶著期待和喜悅,嘴上卻很嫌棄,“真是的,我要帶著你這個拖油瓶到什麼時候。”
九餅“嘿嘿”地笑。
他和薄荷是小學同學,小升初的時候劃片上學,他倆劃到了不同的學區。他天天在家又哭又鬧還絕食,他爸媽受不了,只好把他的戶口遷到了姥姥家,這才跟薄荷上了同一所初中。
初中升高中的時候,作為學渣的他明知考不上一中,卻把所有的中考志願都填了一中,最後沒有學校錄取他,他爸氣得抄起板凳追了整條街打他,打過之後又無可奈何,總不能放這調皮崽子這麼早就去禍害社會,只好到處託人,外加一大筆擇校費,費了姥姥勁兒把他塞進了一中。
每次在新學校見到,薄荷總是像現在一樣的滿臉嫌棄。“How old a
e you?”
但是九餅毫不在意,女人嘛,總是口是心非,她說不要就是要,她說不喜歡就是喜歡。
所以他厚著臉皮賴在薄荷的左右,就這樣,一賴就將近十年。
“薄荷,晚上我們找個地方慶祝一下怎麼樣?”
薄荷擺了擺手,疲憊地說:“不了,我只想睡覺。”
有個男人衝著吧檯喊:“網管,給我拿碗泡麵。”
“好的,馬上來。”薄荷手腳麻利地去泡麵,催九餅回去,“我這兒忙著呢,顧不上你,你快去跟你爸媽報告這個好訊息。”
“不著急,我……我機子剛開呢,我玩會兒遊戲。”九餅坐回28號機,眼睛卻隨著薄荷悄悄地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