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裡死一般的寂靜,星星點點的火光垂頭喪氣的燒著。沒有以往的狂歡,也沒有此起彼伏的狼嚎。匈奴是個崇尚力量和喜歡歡樂的民族。無論走到哪裡,篝火、馬奶酒、女人都是少不了的,即便是在打仗的時候,只要有空他們就會聚集在一起喝酒狂歡。只是這一次似乎不同。
天上的烏雲遮擋了星空,就連月亮也躲了起來。這不是好天氣的預兆,說不定明日就會下雨,若那樣就更加難熬了。至少在雪地裡還能躺下,若下了雨腳下的土地就會變成爛泥塘,那樣就連戰馬也不願臥下。
呼呼的北風吹的屯頭凍的瑟瑟發抖,雖然小草已經從雪堆裡鑽了出來,漏出尖尖的腦袋,但是野外的晚上還是沒法用單薄的衣服抵抗。沒有帳篷可以居住,只能縮在戰馬肚子下面,可惜也無濟於事。查克旗好心的開啟自己的大氅,示意屯頭也鑽進來。屯頭猶豫半天還是鑽了進去。查克旗的大氅用的是羊羔皮,細密的羊毛將寒氣完全阻擋在外,再加上查克旗肥胖的身子,躲在大氅中格外的暖和。
掏出一塊黑乎乎的羊肉,屯頭遞給查克旗,這是他今天晚上的晚飯,本打算留到明天再吃,但是查克旗對他表示了友好,自己也得有相應的回報才對。
查克旗看見羊肉格外高興,連忙接過來三兩下塞進嘴裡,沒幾口便嚥了下去。他們已經在這個地方足足停留了一個月,開始的時候只有他們這數百人,後來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從四面八方聚集。帶來的牛羊吃完了,剛剛露出腦袋的青草也被吃完了,甚至連稍微乾淨的雪塊也都吃完了,到現在他們只能縮減糧食配發,艱難度日。
吃完了羊肉,查克旗才想起問屯頭:“這羊肉哪來的?不是說我們的牲畜都吃完了嗎?”
屯頭左右看了看,微微一笑:“你別管,吃了就是。”
“哎!想我查克旗何時受過這樣的日子?以前總覺得這個好吃那個好吃,羊肉要吃羊尾巴上最肥美的那一段,牛肉要吃牛脖子出最有嚼頭的那塊,現在倒好哪怕一坨牛糞我也能吃下去。”查克旗將腦袋縮了縮,也看看四周,見大家都縮在雪窩子裡沒人搭理大門,便小聲道:“你說我們這次真的能打敗漢人?”
屯頭一驚,連忙捂住查克旗的嘴巴,警惕的看著四周。
查克旗費力掰開屯頭的手:“怕什麼?又不是我一個人沒信心,不少人都說咱們匈奴完了,老單于的兒子都投降了漢人,更何況我們?你說漢人若是抓住我們會不會全都殺了?我想一定會全殺了,當初我們對漢人就是這麼幹的,就不能怪人家這般對我們。”
屯頭沒說話,靜靜的聽著外面的動靜。查克旗苦笑一聲:“阿爹說單于瘋了,現在是咱們匈奴最虛弱的時候,就該躲起來好好休息,等日後強盛起來再和大漢拼個你死我活,現在急急忙忙和漢人硬抗,即便勝了也是慘勝,得不償失。”
“對了!”查克旗翻了個身:“你被大將留在身邊,可聽到什麼訊息?咱們什麼時候打仗?”
屯頭搖搖頭:“我平時就是餵馬和打掃,沒聽到。”
“哎!你就是太笨了,這麼重要的事情也不打聽一下,若是能知道我們要在什麼地方打仗,至少心裡有個準備,要不明日你去了之後就多打聽一下,只要你能打聽到這個訊息,等咱們回去我就讓阿爹再不去你家讓你上戰場。”
“呵呵。”屯頭淡淡的笑笑。
“別不信,我說的可是真的,那天大王派來的信使我看見了,他對阿爹說要打仗了要出人,卻沒有說讓誰去,若不是咱們部落的男丁太少,少爺我才不會來這裡。”
“先活著回去再說吧。”屯頭說了一句,靜靜的躺好:“也不知道阿媽他們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
兩人沒了說話的心思,睜著眼睛盯著黑漆漆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麼。今夜又是一個失眠之夜,一方面是因為天氣太冷沒法睡,另一方面,很多事情對這兩個十六七歲的孩子來說太過沉重,睡不著。
蘇任也是三天三夜沒有怎麼休息了,他實在太困了。每次剛剛躺下便會被急促的腳步聲吵醒,索性他便不睡了。大戰之前其實是最辛苦的時候,軍兵調配,後勤保障,敵情分析,情況判斷都需要他這個驃騎將軍拿主意。戰爭說白了就是兩個將軍之間一場用人命擺成的棋局,誰勝誰負都在一念之間。
蘇任打了哈欠:“斥候營校尉臧鵬何在?”
“末將在!”臧鵬連忙抱拳行禮。
“你先說說匈奴大軍最近的動向。”
“諾!”臧鵬走進沙盤,稍微看了一下:“各位將軍,自開春以來匈奴人不斷集結,先是雁門左邊的鉤子嶺出現小股匈奴騎兵,而後對面平海和右面的鹿山也先後出現了匈奴人馬,且都在不斷增加,昨日派出的斥候回報說,三地的匈奴人加起來大約十萬左右,而且已經開始拔營,目標就是馬邑。”
“士氣和裝備如何?”
“士氣不是很高,裝備和平時差不多,開戰在即我們封鎖了鐵器的輸出,所以匈奴缺少鐵器,甲兵並不犀利,足見匈奴人對此次大戰的信心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