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深秋,塞外冷的比中原早。北方的冷風吹過來掃過青草,青草瞬間就被凍死枯萎。挑食的馬兒吃一口,一張嘴用舌頭將剛吃進去的乾草頂出來。三天沒吃東西,飢餓最終還是替代了挑剔。枯草雖然難吃,好歹有口吃的,若是餓死就划不來了。
荊棘也穿著一條雪白的白熊皮披風,將自己裹的嚴嚴實實坐在河邊。顯然他家翠花的手藝沒有董倩的好,樣式雖然一樣,做工就粗糙了很多。面前的小几上擺著茶壺和茶碗,炭火和水壺放在一起,燒了半天水還沒有開。荊棘自始至終就不喜歡茶,只對蘇任珍藏的二鍋頭情有獨鍾。只可惜他手裡沒有,這時候忽然想起來,早上派人去怎麼就忘了讓蘇任帶兩罈子酒來。
茶葉早早的放在茶杯裡,風一吹在敞口茶杯裡打轉。荊棘並不著急,搖頭晃腦的活動有些僵硬的脖子。自從答應蘇任收服太行盜匪以來,很少如現在這般休閒過。不服起的盜匪要打,不聽話的匈奴人要打,每天都在馬背上渡過,讓荊棘有些累。
老黑塔抬手指著遠處:“狼主,來了!沒想到那個蘇先生還真敢來!”
荊棘看都不看,從披風裡伸出手,在火上烤了烤,這才發現茶碗裡除了茶葉以外多了很多別的東西,便皺皺眉很不情願的將茶葉倒掉:“你們這群敗家子,可知道這些蜀茶多貴,這麼早放進茶碗裡幹什麼?全都得倒了,真是可惜。”
爬山虎是個矮個子,人長的又猥瑣,所以伺候荊棘的事情基本就是他來。見荊棘倒了茶葉,立刻撲過去就要去撿,荊棘更加生氣,抬腳就是一下:“對別人可以,對這位蘇先生不行,這小子有潔癖,別說是撿回來的茶葉,就是撿回來的金子他都不要!”
從馬邑城到河邊的距離不是很長,蘇任幾人又都騎著馬,轉眼間就到了近前。當看見荊棘那張粗糙的臉之後,蘇任這才徹底放心。聽到桑弘羊說是馬賊的時候,蘇任便已經有了些預感。不過他不敢肯定是荊棘在嚇唬他。荊棘做事向來謹慎實在,如此兒戲的將自己手下人馬聚集在馬邑,若碰見個不懂事的向雁門關報信,很快漢軍就能把他們圍殺。
荊棘周圍聚攏著一圈彪形大漢,一個個腰懸彎刀,手裡提著長戟,身後全都是最健壯的戰馬。從表面上看威風凜凜,但蘇任還是發現了問題。因為營地中來回走動的人很少,就算是巡邏的馬賊也是縮著脖子抱著手。
荊棘將披風一甩,大笑著迎過來:“蘇小子,老子的場面如何?有沒有把你嚇一跳?哈哈哈……”
蘇任沒有理會他,轉身讓黃十三先回馬邑報信,免得大家還擔心。將馬韁扔給蠻牛,一雙眼睛只顧左右亂看,臉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眉頭皺的很深。
荊棘很無奈:“怎麼了?看什麼?”
“看你的大軍呀!深秋正是匈奴人牲畜最肥美的時候,你卻帶著人來這裡讓我檢閱,我總得給些面子,怎麼我都來了,受閱的兵馬還沒有準備好?”
“檢閱?什麼檢閱?”
“就是你們說的校看,看你的實力,看你兵馬的威猛,咋?就這幾個人拉出來顯擺,其他的人都是歪瓜裂棗?”
荊棘大笑:“那是我的兵馬,為何要給你看?”
“不給看搞這架勢幹啥?守在馬邑城外嚇人?可知道這幾日我損失了多少錢?說出來嚇死你!”
荊棘依然面帶微笑:“說,我賠你!”
“這可是你說的!蠻牛,把賬本拿來給咱們荊狼主看看!”
茶不太好,河邊風也大。在蘇任面前,一項威風凜凜的狼主就好像變了一個人。那個蘇先生的冷嘲熱諷,自己的狼主就這麼笑呵呵的應了,而且還親自給蘇先生斟茶,完全是矮人一頭的感覺。而這位蘇先生竟然不依不饒,說出來的話越來越尖酸刻薄。
老黑塔實在聽不下去,想要上前被飛鷂子輕輕拉了一把,衝著老黑塔搖搖頭。老黑塔嘆了口氣,重新站回自己的隊伍中。
蘇任喝了口茶,深吸一口氣,收起尖酸刻薄的嘴臉,看了看站在荊棘身後的那群大漢,問道:“多少人?”
荊棘向後一仰,舒服的靠在椅背上:“大約三萬,全都是青壯,而且都殺過人!不過山裡還留了差不多五萬婦孺,這些人還得你想辦法妥善安置,靠我們不行。”
“為何不下山?原本的村落應該還在,我可以向皇帝說明,既往不咎並派人照看。”